1979年9月，在焦作市内的一个露天电影院里，我首次观看了影片《上甘岭》，对电影中的主角——英雄连长张忠发的印象特别深刻。万万想不到的是，40多年后我有幸见到了张忠发的原型人物张计发。

  2020年8月1日，信阳鸡公山麓林木郁郁葱葱。一个农家乐小院里，小桥流水，青草如茵，中伏天的市区骄阳似火，这里却是一片清凉小天地。

  “雄赳赳，气昂昂，跨过鸭绿江……”中午时分，歌声从29号客厅里传出，在小院里回荡。94岁高龄的老功臣张计发，正和亲朋好友一起唱着中国人民志愿军战歌。

  张计发，1926年12月出生，河北赞皇人，19岁参加八路军，上甘岭战役时担任志愿军第15军第45师135团7连连长，荣立一等功，并获得朝鲜民主主义人民共和国授予的二级独立自由勋章。

  经历过血与火洗礼的战友之情特别珍贵。张计发的焦作籍战友、45师135团3营参谋长赵连明填写的个人档案“工作经历”一栏清晰地显示：证明人张计发。

  作为一名老兵，张计发把每年的8月1日看得比自己生日都重要。每年8月1日，他都要和大家欢聚一堂。2020年7月28日，张计发的三女张爱民特意邀请赵连明的四个儿子赵江南、赵锦海、赵锦河、赵军潮前来联谊。我和赵连明的侄子赵根成随同前往。

  午餐前，张计发作了简短的祝酒词，大致内容就是今天的幸福生活是许多烈士拿生命换来的，大家都要珍惜，听从党中央号召，干好本职工作。从话语可以看出老人家思维清晰、头脑清醒。端起酒杯时，张计发对首次见面的赵家众弟兄说：“弟兄们，喝起来，都喝起来！”话音刚落，便是一阵笑声。可以看出，经过炮火历练的战友情谊是何等深厚。

  老功臣的回忆，把大家带回了60多年前。

  1952年秋，朝鲜平康郡五圣山南麓的上甘岭，成了全世界关注的焦点。10月14日5时44分，美军动用320门重炮、100余门轻型火炮、47辆坦克和77架次轰炸机，向我军控制的两处高地发射了20万发炮弹、233枚炸弹、16万发重机枪子弹，火力密度高达每秒6发。连绵不断的剧烈爆炸如地动山摇一般，坑道里的战士们被震得牙齿磕破了自己的舌头与嘴唇，甚至还有小战士被活活震死。

  我军45师炮兵以15门75mm野炮还击824发，而防守分队只能依靠迫击炮和步兵火器战斗。看得出来，这是一场极不对称的战役，惨烈程度可想而知。志愿军战士伤亡500人，美军和李承晚的军队伤亡450多人。这一天，仅仅是43天恶战的序幕。

  11月1日，敌军疯狂反扑。惨烈的战斗中，地表阵地失守，我军退守坑道。本来就干渴，狭小的空间人员密集、通风不畅，缺氧导致煤油灯和蜡烛点不着，汗臭、血腥、硝烟、屎尿等混在一起，挑战志愿军战士的忍耐极限。敌军则在坑道外挖空心思地围困、袭扰我军。

  3.7平方公里的弹丸之地，美军、韩军、埃塞俄比亚步兵营和哥伦比亚步兵营陆续投入总兵力约6万人，我军投入兵力4.3万人。美军共向阵地倾泻炮弹190万余发（105毫米以上）、炸弹5000余枚，阵地山头被削低两米，敌我反复争夺阵地达59次，我军击退敌人的冲锋900次。

  张计发深情地说，在上甘岭战役中，志愿军涌现了许多英雄人物，特级战斗英雄、135团2营通信员黄继光便是其中一位。

  经过43天的鏖战，11月25日，上甘岭战役宣告结束。以世界第一强国为首的所谓“联合国军”，居然败给了一穷二白的新中国，原因何在？这是当初众多世界军史学者特别是美国人百思不解的疑问。

  “只要身体还能挺得住，我就要把革命传统教育传承下去，让子孙后代永远不忘历史，珍惜今天的幸福生活，热爱祖国，报效祖国。”这是耄耋之年的张计发经常说的一句话。他的四女儿张冬冬也是一名军人，两次荣立三等功。为了传承父辈的战斗精神，张冬冬历时10年，将父亲的口述回忆录整理成《铁血丹心》一书，奉献给读者。

  “为什么385万发炮弹可以削平一座座山头，却炸不断志愿军的脊梁？这从理论上讲是讲不通的，中国军队到底赢的是什么？事实告诉他们，中国人赢的是精神，是上甘岭精神！一个人不能没有灵魂，一个军队不能没有军魂！上甘岭战役折射出的革命英雄主义精神就是我们人民军队带代相传、永远不朽的军魂！”张计发父女以《铁血丹心》一书，给全世界一个响亮的回答。

  五圣山下，只有十几户人家的小村庄上甘岭，早已被战火夷为平地。提起王牌之旅志愿军15军，特别是提起15军45师，至今还是美军的噩梦，上甘岭成了美军的“伤肝岭”。

  8月1日下午，我们一行告别老英雄，离开信阳，驱车南下湖北，傍晚到达湖北黄陂。

  平时难得见面，45师的英雄后代建立的微信联谊群，成为大家沟通的桥梁。平生首次见面的群友们一见如故，亲如兄弟姐妹，畅谈父辈的战斗经历，也谈及武汉人民为抗击新冠肺炎疫情所作出的奉献与牺牲。从他们热烈的言谈中，我这个局外人深深地感觉到，父辈的战斗精神在传承，红色基因在传承。

  8月2日上午，我们经过黄继光连大门口，参观了他们的训练场地。本想参观黄继光纪念馆，由于内部正在整修，只好作罢。

  午后返至孝感。经过原15军45师133团政委田耕烈士的侄子田碧泉先生介绍，15军军史馆破例为我们一行六人开放。从一楼到三楼，实物、照片、雕塑、全景电影，加上讲解员的解说，我们对15军的发展历程有了清晰的了解，尤其是对上甘岭战役加深了印象。从太行山到上甘岭，英雄的15军打出了军威与国威。寻觅父辈的战斗足迹，赵家兄弟听得入神。在一个锃光瓦亮的不锈钢左轮手枪展柜前，赵锦河驻足不前。文字说明显示，展柜里陈列的手枪和伞刀是45师副师长唐万成缴获美军一个上校团长的，由其子唐斌捐献。赵锦河小时候在唐万成家见过这把手枪，那时他经常缠着唐伯伯讲战斗故事，也听说了这把手枪的来历。

  崔建功、唐万成、田耕等老首长的英雄事迹，赵家弟兄耳熟能详，因为他们过去经常听父亲讲到。在军史馆里看到这些前辈的照片与资料，他们感到十分亲切。历任军长的版面上，我见到了修武西村籍英雄康星火的照片。康星火1978年担任15军军长，他是我们家乡人的骄傲。

  此行见到了父亲的老战友，聆听了老前辈的心声，参观了15军纪念馆，受到了一场生动、深刻的爱国主义教育。赵家兄弟都说了却一桩多年的心愿，不虚此行。

  上图 赵连明的儿子与张计发（右）交谈。

  （郑乃谦供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