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样子,我肯定不是那种胆小如鼠的人,但我的确被惊吓过。
那年我6岁,弟弟2岁,我姐11岁,她是家里的老大,从小泼辣、胆大。头一天还骑爸爸的自行车练掏窟窿,第二天竟然敢坐上座到处飞。那是夏日午后,爸爸、妈妈在午睡,姐姐一个眼色把我和弟弟勾引出来,她要带着我和弟弟去兜风。看,她的那幅表情简直能豆上天。
兴奋地跑了一大圈,回家时拐弯处有一个很大、很深的大土沟,姐姐故意骑在沟边,将车把一阵乱拐,嘴里还吓唬我俩:“跌了跌了。”我当时心都要跳出来了,脸也吓白了,惊慌失措得很,这一慌就乱了方寸,竟然不知道往下跳。姐姐本来是想炫耀她的能耐的,谁知三拐两拐之后,咕咚一声我们仨连同洋车一起拐进了深沟里。弟弟哇地大哭起来,而我的胳膊肘、膝盖上都流了血,弟弟的脸也擦破了皮。姐姐这下可不能了,赶紧把我们拉起来,从沟里往外爬。我抱着弟弟,她扛着那个后轱辘拧成麻花状的自行车,我们像残兵败将一样灰溜溜地往家走。
也就是因为这一摔,的确把我的胆给摔破了。这件事,几乎影响了我一生的果决,我的心里有阴影,干啥都掂量再三、左右权衡。那年和我同岁的小朋友都在练车,我却不敢,被大人逼急了也是只敢掏窟窿骑。上高中时就有同学骑洋车,而我只是走路。上班后因为离家远,爸爸心疼闺女,买了一辆24型的“剑鱼”自行车。这个车小而且轻,不容易出事。但我一开始骑车不知道怎么拐弯和捏闸,一次快到家门口时迎面走来一个中年男人,竟然直接冲向了他,所幸没有怼伤人。我被人教训了几句,脸羞得像一块大红布,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还有一次,去市图书馆看书回来,从北向南一溜下坡,我骑着小“剑鱼”正摇头晃脑、春风得意,谁知一个拉平车的男人突然横穿马路,突变状况让我捏不住闸,咣当一声撞到了平车上,一下摔了个嘴啃泥。车没坏,把歪了,腿瘸了。
还有一次,因突然接到一个好消息,我骑车一路狂奔回家报信,由于激动,两眼放光,喜形于色,骑得太猛,直接怼到路边花坛上了,真应了那句“人欢没好事,马欢一溜屁”的景了。还好,没有人注意我有多尴尬、多狼狈,爬起来拍拍屁股上的土,依然兴冲冲的,但再也不敢莽撞了。
想想这一生我都不敢骑大车,更不敢动开汽车的念头。从小到现在我一共拥有四辆车,第一辆是做姑娘时爸爸买的小“剑鱼”。1988年结婚时,婆家买了一辆上海牌飞鸽自行车,作为聘礼送给我。这辆车跟了我最久,一下骑了24年,光车胎换了五六次,补了无数个大窟窿,最后梁上的黑漆都有点儿脱落。2011年,我调入报社工作,路又远了,爱人疼我,悄悄给我买了一辆电动车,简易款的那种,不用费力蹬,把一拧就跑得飞快。飞鸽车终被淘汰,30元进了废铁站,至今后悔没有留下它最后的照片。它跟我有感情,跟我儿子有感情,跟我们一家三口都有感情。那些年爱人前边驮孩儿后边驮我连同鸡鸭鱼肉,去丈母娘家串亲戚。后来我驮着孩儿上学、下学,驮着他逛街、回姥姥家。
这辆电动车又跟了我10年之久,陪我一起风雨兼程。前年去我姐家,车只在楼下停了10分钟,电瓶却被偷走了。后来换的电瓶不是原装的,一颠簸,就得下来鼓捣一下接口。再后来座也凹陷了、灯也不亮了、后支架也零散了,找我修电动车的同学用铁丝固定了下。它就像一匹又老又瘦的蓝马,尽职尽责了。最后一天当我骑它去换新车时,它似乎有灵性,似乎预感到了将别离,一路上一次也没断过电,让我两眼潮湿、心有戚戚。临走我依依不舍地扭头看它,嘴里咕哝着再见了老伙计。它孤零零地立在风中,不知会不会想念它曾经的女主人,想念我身体的温度。但这次我留下了它的照片。
目前最新的电动车名字叫哈啰·棒途,是我用参加文学大赛的奖金换的,我不知道骑着它会不会写出更多、更好的作品,但我会努力、会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