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无疑问,母亲是节俭了一辈子的人。她对物质的节俭和珍爱已入到了骨子里,让我一直在探究她如此节俭的根源。
她的衣服,能不买就不买。我们的衣服,她买布回来做,绣上花、裱个边儿,也能把我们打扮得漂漂亮亮。作为家里的老大,在这方面我是沾光的,因为我不用拾衣服穿,都是我穿过后两个妹妹接着穿。
吃在我们的生活中占比最大,仓廪实而知礼节,于国于家来说都是一样的道理。具体落实到家庭,就是对家庭主妇最大的考验了,也是最让家庭主妇费心劳力的事。
物资匮乏的年代,母亲在吃的事情上做到了锱铢必较。在母亲的精打细算下,我们姐妹从没有在吃的问题上丢脸,比方看到谁家改善生活了,我们也不会眼巴巴盯着人家,哪怕小伙伴端着碗站跟前,我们也毫不在意,上街赶会也从不哭着缠着要妈妈买东西吃。
这种锱铢必较是母亲用辛勤劳动换来的。玉米收完了,母亲和我们把院里的玉米连夜加班挂墙上,第二天一早就跑地里拾玉米,保证穗穗归仓。最苦的是夏天拾麦穗,本来收割麦子、打麦子就很累了,母亲还要坚持去地里拾麦穗,脸庞晒得黑红、胳膊上的汗水不住地落,她头上搭一条毛巾,一边擦汗一边不停地弯腰捡拾麦穗,毛巾能擦成黑黄色。
母亲对粮食的态度是珍惜、是敬重,她也严格要求我们不能浪费粮食。我们家每顿饭都要吃得碗盘干净,谁的碗里都不能剩饭。若真不喜欢吃这顿饭或真吃不下了,母亲就会伸出手让我们看:“从种下种子到粮食丰收,得大半年光景,浇水、施肥、收割、磨面等,都是需要双手来干的,来看看妈妈的手。”我们的脸红了,再也不剩饭了。
对子女的爱让母亲绞尽脑汁帮我们改善饭食,用她的勤劳和聪明为我们创造良好的生活。
她会把挑拣出来的小红薯炕在火边,炕得焦红流油、喷香扑鼻,我们上学时揣几个,既能暖手也能解馋,大红薯一般用来打粉。秋天的柿子,除了漤柿子、做柿饼外,妈妈还喜欢把做柿饼刮下来的皮晒干,她说很好吃很甜。我姐妹仨不喜欢吃柿子皮,她就想办法把干柿子皮磨碎,拌到玉米面里蒸,有时候再把蒸熟的柿子馍煎一下或炕一下,经过改良后的柿子馍受到了我们的欢迎。她还会采些野菜,做成塌馍、菜饼,也会在玉米面里加黄菜,炕黄菜饼、蒸窝头。黄菜就是大白菜帮子沤的酸菜。我家的白菜从叶到根都没扔过,嫩些的白菜叶子炒着吃,炒菜的时候会把根去掉老皮,切成条一起炒,老帮子则沤酸菜。
我高中毕业后,承担起了做饭的重任,不过,这时候已经物资丰富了,根本不存在粮食紧缺的情况,但妈妈还是要求我要节俭。我们在妈妈的教育下,没浪费过一粒粮食。若锅里有剩余的饭菜,第二顿热热我们抢着吃,剩饭在我家成了香饽饽。我们的洗锅水要么浇花,要么给鸡拌食。我姥姥在我家住的几个月一直夸赞这几个闺女好,一点也不浪费粮食。
这个习惯,我一直保持到现在,凡盛到我碗里的饭菜,我一定会吃完。每次去饭店吃饭,我的原则是看人数点菜,不多点,够吃就行,没必要为了面子点一大桌子菜,铺张浪费。吃不完的菜,主动打包带走。现在饭店也都鼓励大家节约粮食,会自觉为顾客准备袋子打包,这是社会文明的一大进步,是我们文明社会的彰显。
母亲现在有个习惯,我们剩下的骨头、鱼刺、果核、果皮、烂菜叶子、菜根,她都收起来,在小菜地里沤着,用来施肥,她说这叫物尽其用。大字不识一个的母亲竟然会用这个成语,母亲接着说这是它们的轮回,互生互息,互惠互利。
母亲还有个习惯,走到路上看到空瓶子和纸箱就要捡回家。她不放家里,在自己的小菜地弄个地方存着,存得多了,让我们陪着拉去卖,卖几十块钱,她就很高兴,说:“你们上班挣钱也不易,能节约一分是一分。”
“一粥一饭,当思来处不易;半丝半缕,恒念物力维艰。”这句出自《朱子家训》的话,母亲并不知道,她是以她最本质的意识在节俭,杜绝浪费和奢侈。母亲挂在嘴边的话就是,我看到浪费粮食就心疼,还有很多人吃不饱呢!
说到底,母亲的节俭根源就是对物的珍惜和尊重,把这个意义扩展开就是对劳动和自然的热爱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