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琳 子

  编者按 我市著名青年女诗人琳子的诗集《响动》近日由中国文联出版社出版。诗集选录了琳子2002~2010年的优秀诗作200余首，展示了作者对于生存和生活的个性化观察和写作力度。该诗集由大卫编辑，内文插图由琳子亲自操刀，极富个性。我们在这里刊发《响动》一书的作者自序，以飨读者。

  其实，我是羞于和人表白的。

  春天到来，每年的花朵在细节上都不一样。一些生长在发生，一些死亡也在发生，这就是一边开花一边落花的景象。这永恒的主题让我敬仰，让我取之不尽，又让我惊慌失措。我已经渡过了足够多的春天，但春天对我永远有效，我每年都喜欢春天的那种速度而不是结果。

  夏天是从墙缝和脚面爬上来的。它们爬上来以前，我其实已经等了它们很久。我是喜欢夏天的，要不我就不会在夏天出生。我选在夏天出生是因为我开始只有胎儿那么大一点儿，而夏天是光明最多的季节。阳光晒透了房顶，随便一只小虫子都能找到水源，小麦灌浆的甜味大过田野本身，我从脐带被剪断的那一瞬间起就是疼痛的，这让我对万物随时都充满感恩之心。

  秋天总是在燥热中到来，这更适于行走而不是对话。往哪里走呢？往高处行走，往深处行走。那时，大雁在天空东南方向越来越像一小溜紫红的童话，长水草的地方永远深埋着大块茎的果实，你要是不走去它们永远不会腐烂。这真让人着迷，往高处和深处走吧，翻过村庄的外围，是另一个村庄的外围，河流在那里沉陷，柳树全部长成了红根的柳林。所有的村庄都横着、竖着堆积着带藤蔓的果实，比如花生，比如棉桃，比如芝麻。而地面上随便一处藤蔓都是一个金黄的贵族，这真让人着迷。

  进入冬天，就可以爬上小床去生病了。寒冷会让人抱很多柴草回家，也带很多干土回家。我生病的时候，妈妈会在大铁锅下烧一块热砖，然后用棉布包起来，给我放在被窝里暖脚。我生病的时候有面汤喝，有干枣片吃。小伙伴来看我，她们在床边给我看新铜钱毽子和装满玉米的沙包。她们问妈妈我怎么了，妈妈会说我贫血，没关系的。我生病的那些年天气一直不好，是阴天，还下雪。但这一切多么美好。

  我是羞于和人表白的，虽然最末的结果是，我无可避免地喜欢上了所有的季节，喜欢上了季节的每一天，每一瞬间。一个人的内心并不强大，甚至，一个人的内心只能承受，就像我。我知道我的内心很隐蔽，也很葱茏。我的内心先于我感知，先于我起伏，先与我生死。因此，我必须使用很多的环境和情节，来减弱我的表达。我写诗的时候诗并不存在，存在的是那些具体的亮度，具体的缝隙、颗粒、痕迹和洞穴等，以及它们最后的宽度和长度，于是写着写着我就无可救药地哭泣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