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洪雁
大约是五六岁的光景吧,那时候我住在乡村。
记得有一次家里杀鸡吃,妈妈问我:“你吃哪块地方?”我望着香喷喷的鸡肉,思量着哪一个部位最好吃,这时奶奶建议我说:“吃啥长啥,你就吃鸡腿吧,跑得快。”说完就给我撕下一只肥美的鸡腿。
但我并没有接受奶奶的好意。我从小在大人眼中就是个“认死理”、“爱较真”的性儿,奶奶的一句戏言,着实让我当了回事。我想既然奶奶说了吃啥长啥,那我应该自己选择需要长什么。我把鸡身上的各个部位在心里反复掂量了一遍,认为鸡腿的好处就是它本身肉多,除了解馋之外,跑得快又算得了什么!靠两条腿跑得再快看到的也就是司空见惯的风景而已,如果真有神力能够助我实现真正所想,我渴望长上一双翅膀。翅膀对童稚的我来说意味着无所不能,无处不至,最主要的是它能够超越人本身的限制,抵达那具有无限诱惑的、深蓝的、浩瀚无际的神秘领空。于是我扔下鸡腿郑重向大家宣布说:“我要吃鸡翅!”妈妈和奶奶都暗笑我这个决定的荒唐,并敬告我,鸡翅肉少皮多骨头细碎,吃起来是多么的烦琐和费劲。但我认准了“死理”,“咬定鸡翅不松口”,真正的较起了“真”。自此但凡逢年过节有鸡吃的时候,几乎所有的翅膀都被我一人独吞了。
从那时到现在,我所吃各类翅膀已无法计数,虽然我早已不再相信吃翅膀就能长出翅膀的言说,但我爱吃翅膀的习惯却再也改不了了。回过头来想想,我觉得我应该感谢奶奶,她的“吃啥长啥”之说虽然出自戏言,但从另一个角度来说也是给了我一个机会,让我从小就开始思考自己最想要的是什么。那吃下的一个又一个翅膀没有长在身体上,却真实地印在了思想里,为心灵插上了飞翔的梦想。
梦,对于每个人来说,都是必不可少的,所有的梦都是有翅膀的,即使不吃鸡翅也会长。不同的只是有飞得高低、远近、强弱以及不同的领域之分。也许我生性便尤为喜欢无拘无束、自由自在的生活吧,我喜欢探索没有人到过的领域,无论是目光所及的外部视野,还是心灵拓展的内在空间,我向往那种宽广,也迷恋那种深邃,更好奇于游离在二者之间的幽秘。尽管为此需要舍弃一些东西。多年来,我穿梭于生活的丛林中,曾被无数的荆棘刺扎得遍体鳞伤,但所幸,我还始终守卫并享有着我所挚爱的珍宝,这就是文字。文字,是疗救自我沟通世界的通道,是插上翅膀的梦想,是灵魂最后皈依的家园。
西方有一种以星座划分不同月份出生者的类型,我所在的水瓶座属风象星座。风,本性当是不受拘束的,它比翅膀更加灵活,更加轻盈,无论是它隐藏在围墙后,还是禁锢在栅栏边,风,永远不是静态的,它于无声中酝酿着一种动荡,旷野,是它真正的去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