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版:山阳城 上一版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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沟上那座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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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上一篇 2012年2月4日 放大 缩小 默认        
●申社彤 / 往事如烟
沟上那座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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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山有条沟,沟上有座桥;桥旁开满了刺梅花,花儿迎着四爷笑……每当我忆起这首儿歌,四爷就会活生生地向我走来。

  小村坐落在一条很深很深的山沟里,沟上两边是庄稼地,村民们想到沟那边种庄稼,得翻越一条长长的、立陡立陡的马道(从沟的半腰斜着掏个洞至沟上),一来一回,得大半天工夫,费力不说,还耽误不少农活,小村人伤透了脑筋。孬娃和大栓找到族长:“咱给沟里垫座桥吧?”族长张大嘴:“大白天,你们不是在说梦话?”“沟上不垫座桥,这症要受到哪年月?”大栓着急。族长摆出一副家长架势:“谁不想有桥,垫一座桥容易吗?得多少土?要多少工?就咱村这稀拉拉几个人,还不干到猴年马月,难呀,难呀!”离开族长的家,孬娃说:“咱找四爷吧!”大栓眉毛挽结:“族长都不管,四爷会管吗?”“我看会!”“咋说哩?”“四爷就是四爷!”

  那年天大旱,小村夏秋两季颗粒无收。到了来年春上,许多家都快揭不开锅,乡邻求四爷想法子,四爷想了想说:“不用怯,天无绝人之路!”他走东家、串西家,把全村仅有的十几包红薯片集中起来,当然也包括四奶奶口省肚俭的一麻包红薯片。往外背时,四奶奶求四爷:“咱多少剩一点吧。”四爷连理都不理就朝外走。粮食集中后,他跟大家说:“这是咱的‘命’,不到万不得已不能动。眼下,咱先挖点野菜、揭点树皮,凑合着度过饥荒。”说也怪,这节骨眼上,全村没有一个人和四爷犯犟。小村有十几包红薯片,不知让哪个嘴快的人给泄了出去。一个漆黑的晚上,一群土匪饿狼似的扑进小村,逮住四爷问:“那些红薯片藏哪儿啦?”四爷嘿嘿一笑:“我最清楚!”“少废话,说!”土匪气焰嚣张。“不想给你们说!”四爷有意挫挫土匪的锐气。土匪大怒,抡起巴掌劈里啪啦地扇四爷的脸。四爷嘴里吐着血,话依然不饶人:“龟孙们,就是把俺的头割下来,爷也不会说。”土匪心狠手辣,使出撒手锏,把通红通红的鏊子烙在四爷背上,立刻就散发出呛人的燎臭味,在场的一个土匪当时就吓尿了裤子,可四爷就是四爷,他疼得大喊大叫,昏死了几回,硬是没吐一个字……

  这年春荒,小村没饿死一个人。

  四爷听了孬娃和大栓的话,高兴地咧着嘴,捋着胡子骂:“小鳖崽儿和俺想到一块哩!”

  收罢秋,地里没有了活儿,四爷到沟里转了几回,选准了一个地方。接下来,又用几天工夫,凭着老脸,解决了几个棘手问题。最后和大家合计后,第二天天不亮,就抡起镢头干了起来。四奶奶脚小撵不上趟,嘴里骂着:“死贵货,你慌着栽锅哩,也不等俺一下。”四爷也不搭腔,只管自个儿干。天刚一放亮,村里没有人喊叫,也没有人敲钟,一个个从家里涌出来,刨的刨、铲的铲、担的担。半晌人饥时,四奶奶就迈着小脚跑回家,给大家蒸上一大笼红薯垫肚。但也有牙长的人不愿出这分憨力。这一天,沟上住的弟兄俩肩上搭着褡裢去赶集,碰巧让四爷撞见,四爷的脸阴得能拧下水:“只要你们以后走路,脚背在肩上,俺淡屁不放。”弟兄俩的脸涨得像红布,话也不敢接,放下褡裢就干了起来,四爷的脸这才绽出一丝儿阳光来。

  桥一尺一尺地在增高,四爷的眉毛舒了又展。未曾料到,大晴的天,咔咔嚓嚓来了一阵炸雷。村里有一户王姓人家,垫桥时占他家一块三分石头坡地,四爷当时问他家有啥条件,这家人碍于四爷的面子说:“那呱呱鸡(野鸡)不卧的地成年荒着,也不打粮,俺啥也不说,但俺家在城里做生意,不对劳力行不行?”四爷啥都没说,就点了点头。

  桥垫到两人多高时,这家人拦住了四爷,红着脸说:“四爷,俺太吃亏了,你得再说说。”四爷说:“你这家人咋啦?前头说,后边抹。”这家人口气强硬地说:“俺想换你那沟边的地。”“小洼?”四爷问。 “对!”四爷脸“唰”的变了色,心里像刀子剜一样疼痛。

  那小洼地有一亩多,地平土肥,是方圆附近有名的好地,撒啥出啥,种啥长啥。四爷无儿无女,打算把这块好地给自家的侄儿,以让侄儿给他老俩养老送终。上年,外村人愿出50块大洋想买这块地,四爷没舍得。那家人不死心,愿拿自家二亩好地掉换,四爷也给挡了回去。想把小洼地换走,真比割四爷的肉、抽四爷的筋还难受。

  凛冽的寒风,扫过周山,皮鞭一样抽打在四爷那瘦削的身上,谁看谁都觉得揪心。

  四爷蹲在地上,旱烟一锅接一锅地抽。四奶哭着说:“说到天边,你也不能答应。你要答应,俺就撞死给你看。”四爷心里清楚,王家仗着自己的舅舅在县里干事,要不他也不敢在这节骨眼时来找茬儿讨便宜。另外,他也清楚,王家看中小洼的眼珠子早就红了。一会儿,四爷睁开眼,在鞋底上磕了磕没有吸完的烟末,站了起来,“就这吧!”说完,头也不抬,拿起镢头就去干活。

  四奶愣愣傻傻站了半天,等清醒劲一过,就一下子瘫倒在地,撕心裂肺地哭了起来。小村人你看我、我看你,不相信这是真的。

  一场从平地滚起的炸雷,在四爷的烟袋锅里远遁得无影无踪。

  来年麦口时,地里的活儿多起来,四爷才让停工。这一年,老天也有意和四爷、小村人作对,玉米放梢时下了三天暴雨,沟上游的雨水,会聚成一头张着血口的猛兽,肆无忌惮地朝没有修好的土桥扑去,一口、二口,硬吱吱把新垫的土吞了个一干二净。四爷这个铁铮铮的汉子,一辈子不知道啥叫流泪,这一次也忍不住哭了起来。晚上,他一个人整整喝了一瓶辣酒,蒙着被子睡了三天,任凭四奶奶百般劝,四爷一口饭也不吃……

  一连串的灾难,小村人担心四爷扛不住,真的垮了,往日的刚强怕是再也回不来啦。谁知收罢秋,四爷谁也没说,一个人扛着镢头又干了起来。小村人奔走相告:“四爷没有垮!四爷没有垮!”说罢,一个人不落地全涌到了工地,里边还有王姓人家。那工地上的热闹劲,不亚于过大年。

  小村人也不知迎来了多少个日出日落,究竟是两年、三年?现在人谁也说不清,一条长长的桥终于建成,像条巨龙横跨在沟上边。为防雨冲,四爷让人在桥的两侧栽了几行刺梅树。这刺梅树也争气,几年后,除隧洞外桥身全让刺梅给罩得严严实实,一到春天,那花儿开得一朵比一朵大、一朵比一朵艳,香得满沟沟都能闻得见。

  自这桥建成后,小村人种庄稼,再也不用发愁。小村人说,这是四爷积的德。

  当历史跨入二十一世纪,小村人住高楼、坐小车,吃香的、喝辣的,生活大变了样。原来的窑洞早已没人住,几年光景,就塌得不成样子。于是,村里就把沟给填了。没有了沟,桥也不见了影子。

  一次,一位游客到郊外踏春,返回时迷了路,她问大伯:“往天津路咋走?”大伯手一指:“过桥,一直走下去就是!”游客东瞅瞅、西看看,就是不见桥的影子。“大伯,桥在哪儿啊?”这时,大伯才恍悟:“怨我,怨我,桥就在你的脚下。”

  非以其无私耶?故能成其私。是的,无论时光怎样飞逝,四爷和桥始终都在小村人的心里装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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