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

  这场雨确实是为又一个春天准备的

  为泥土上生长的那些庄稼和树木

  雨一下，这田野和树枝就软了

  麦苗，正掀开它的绿裙子

  裙子太轻，并且稍稍有一些短

  飘在你前额的那一缕长头发

  忽然，就有了那么一点点乱

  再乱，乱不过那些迎春花

  那些轻翻过身体的小河堤

  那些小葱、小蒜和野姜花

  几个妇女弯着腰在种瓜

  乳房丰满，快要低垂到地上

  那柳树的枝条，树根的菌瘤

  一朵大花突然从地上飞起来

  水珠从一只猫的身上溅起

  波浪一边摇晃，一边停了下来

  雨只下到了街角

  不紧不慢，那雨只下到了街的拐角

  一只穿着碎花的蓝底的母猫

  她蹲在那里，长长的尾巴

  重重地压着小巷的另一头

  小巷里的砖石，那些绿青苔

  我爱的人，她厚厚的嘴唇乌紫

  爱情或许只是一件旗袍的岔口

  再高些，我爱上的便不仅是她的腰

  二月末的一场雨，绵细，酥软

  那只蹲在石板路上的菜花猫

  一把雨伞的竹柄在小巷尽头呈现

  麦苗无边，连着它眼里的绿火焰

  一场雨下到街的拐角就停了

  因为挤压，一朵花透明欲破

  整个下午，碎花的旗袍带着

  那么多的眼睛，我所学会的

  仅仅就是一个汉字的写法

  春天到底多远

  一条大河自有它合适的弧度

  在它的拐弯处，一场雨

  下着下着就逐渐慢了下来

  一只猫踮着它菜花的脚，春天

  仅仅就是一个小步跨越的距离

  一段田埂，一条河，一条路

  春天，不可能离我们更远

  你看河对岸，那些庄稼，那些树

  风一吹，圩坡上的芦笋就深了

  路边的草皮，一边旧，一边新

  那停在枝头的一颗颗嫩芽

  不摆在枝条上，而存在枝条里

  它半含半露，一粒粒似是而非

  只等着春风细雨的嘴巴，说出

  这一刻，这少男少女的恋爱

  一阵风吹雨淋，一片草长花开

  几只燕子剪断檐下那一串雨水

  更多的时候，春天就是那些蚕豆花

  细雨中，眨巴着一只只大眼睛

  不会将那三月的秘密，轻易说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