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明琴

一年一度的端午佳节即将来临。按我国传统习俗，端午节这天，大多数的中国人，皆以吃粽子、饮黄酒为俗。提起粽子，大概以浙江的嘉兴粽子最为闻名了。我小时候曾吃过嘉兴粽子，而且几乎年年能吃到，因为我的舅母就是嘉兴人。

  七十多年前，舅母刚嫁给舅父。那一年过端午节，还是新媳妇的舅母，事先就准备好了糯米，粽叶，五花猪肉，赤豆沙，白糖以及酱油等。在端午前一天，舅母便着手裹（包）粽子了。她裹的粽子有咸味的火腿粽和甜味的豆沙粽两种。嘉兴的火腿肉粽是非常有名的，所谓的火腿，也并非真正的金华火腿，而是选用上好的鲜五花猪肉，瘦多肥少，事先切成红烧肉样大小，用酱油腌三四个小时，糯米也用酱油拌匀。豆沙是用选好的赤小豆，用水浸泡后，煮烂，再用纱布过滤，加绵白糖即可。

  开始裹时，舅母把已用清水浸过的粽叶，两张叠在一起，折成三角状，用小酒盅挖两盅糯米，放进三角形的粽叶里，用手指将糯米压紧压实，中间放两块腌过的五花肉，上面再加上两酒盅的糯米，压紧压实，然后把还剩有一大半的粽叶覆盖住整只粽子。这时，只见舅母抽出两根已用清水泡软的稻草，她灵巧的纤纤十指，飞快地三下五下把整只粽子扎紧扎牢，于是一只呈长方形的火腿肉粽便完工了。至于甜的豆沙粽，裹法与肉粽是一样的，只不过糯米里不放任何作料，中间放一坨豆沙，再加上两粒猪板油。豆沙粽外形是三角状的。

  煮粽子时，需两口锅，分别咸甜，加清水，开始用大火煮沸，再改用文火慢煮，一般需煮五六个小时。粽子快熟时，整个灶间弥漫着粽叶的清香，酱肉香，还有豆沙香，很引人食欲。这时还不能急着吃，舅母说：“千炖不如一闷。”待灶膛的火熄后，粽子要在锅内闷一会，才能更加入味。那嘉兴肉粽的味道，实在不是一个“好”字能描绘出来的，整只粽子的口感，肥、滑、香、鲜，五花肉的脂膏完全融化在每粒糯米之中，吃过之后，那才叫“齿颊留香”，回味无穷。

  不幸的是，舅母过早地离开了我们。1937年抗日战争全面爆发，“八·一三”事变后，上海失守，江南也很快沦陷。日军所到之处，皆疯狂地进行了轰炸，烧毁和掠夺。在一次被日军追赶的逃难途中，身怀六甲的舅母由于连日奔波，再加上一路受到惊吓，不到预产期就要分娩了；更为不幸的是，她又难产。还没送进医院，舅母便产下一个女婴，随即便含恨离开了人世。追念爱妻的舅父为女儿取名为“忆”。数十载岁月匆匆，如今我这位吴忆表妹也已年届七十五岁了。

  今春，我回了趟江南，表妹命人从五芳斋买回了嘉兴粽子请我品尝。嘉兴五芳斋的粽子是老字号，当然味道不错，但我却总觉得其中缺少了什么。大概是因为它不是舅母裹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