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 夕
清夕拿把小椅子放在棉籽树下,搬出小桌,捻出几匹炒青放在玻璃杯里,阳光从泛黄的棉籽树叶穿过,洒在桌上,洒在飘着几匹绿茶的杯上,洒在幼小无知无所事事的脸上,他觉得有这样的冬日阳光晒着很是舒服。他拿出一串风干了的板栗吃了起来。刚才的磨刀声停了下来,二爷用手刮了刮磨好的弯刀刀口,插入背后的腰带里面,拿着葛藤,沿着屋后的山路出发了,进入树林中。
几头猪在圈子里面起哄,吴娘提起一桶刚刚涮锅的潲水,铲上几瓢糠糊往水里一搅和,就这样去招待猪娃猪爷们。说猪是爷一点也不为过,清夕上学的学费全靠这些猪。吴娘她从没闲过,每天天还没亮,就起来准备一家人的早饭,人吃完了,又要备好猪食。今天阳光明媚,顾不得猪的饱饿,一家人得趁着太阳天儿,拾好过冬的柴火。等着寒雨一到,就再也没有这样的好天气了。
“夕儿,在家好好复习功课,把作业做好,我去拾柴了,照看着猪,别让他们蹭到田里,祸害油菜。”吴娘嘱咐道。
一吃完早饭,清夕他大早早就到了柴堆边,继续昨天没有完成的任务。镇上餐馆老板还嘱托他大准备些上好的松木柴火,价钱嘛,都是公道价,一毛钱一斤。
“嗯嗬”一声,斧头狠狠地劈下,圆柱状的松木一分为二,再“嗯嗬”一声,刚才劈下的半边又一分为二,劈好的木柴一层一层摆好,码成一跺一跺的。他大很有节奏地劈着。
几年以来全县的林业都抓得很紧,“封山育林,造福子孙”、“严禁采伐树木、砍伐松枝”的标语被林业工作人员贴在路边墙上显眼的地方。
屋前屋后高大的松木,他大从不采伐,却要到几里之外满是荆棘的林里拾些朽木干柴。更让清晰夕迷惑的是半夜总是被他大的手电光芒和唏嘘的声音弄醒,他大在夹楼里面,床底下,藏起夜晚从远处的自家林地偷伐的松木杉木,等到干了,才敢拿出来。因为,干柴朽木农人可以自由利用。林业局的人是不管的。
这天是周六,偏村小学放假,清夕完全没有在意周五站队放学时候老师宣布的任务:
“一年级学生,干柴10斤”
“二年级学生,干柴20斤”
“三年级学生,干柴30斤”
放学的训话夹杂着远处校长夫人养的两头肥猪哇哇地哼声,操场上一群觅食的小鸡不停低头抬头,时而窜到学生站队的队伍。清夕不需要认真地听,20斤的干柴是每周站队放学训话的主题。趁着老师不注意,对着小鸡一“嘚叱”,小鸡就从队缝中溜走了。
偏村小学的学校劳动,那是清夕他大一辈就开始了,集体时代,他大上学的时候,上半天学,劳动半天。这也渐渐成为偏村小学的传统。学校劳动就是参与全村农民的集体劳动。学校纯粹的学习氛围依然保持。自从1984年的单干开始,季县好多地方废除学校劳动,一些偏远的乡村学校劳动有所保留。
校长夫人巧叶把学校劳动继续发扬光大。看着学校周边的农家都有家畜家禽,丈夫和自己教书之外的空闲大把大把的是,自己开始圈养猪鸡的念头越来越浓,干脆在学校旁面开辟一块空地作为自己的猪舍鸡舍。借助学校劳动的优良传统,巧叶用智慧创造出了偏村小学的又一传统——拾柴任务,一些用来学生冬天取暖,一些用来烧煮猪食,到了年末,学生还会分享一些猪肉。
周末的两天很快过去了,清夕的作业也做完了,应该是早就做完了,同学们这天早晨都是背着小捆的干柴上学,他们每周的周一都是特别早到,等着抄清夕的作业,否则老师的竹根打在手上,一天都是烧烧疼疼的,尤其是这冬天,同学有哪个不怕。比起老师布置的家庭作业,他们宁愿拾柴。平时有好吃的方便面,北京锅巴、瓜子、神茶、唐生肉,总是分给清夕一些,算作答谢。
早上,二爷抽空从柴堆里面选出干柴捆好,帮清夕送到学校,清夕挎个书包,手里拿着葱油饼,见到路边的石头,他就猛来一脚,仿佛石头跟他有仇。如果换做吴娘在身边,就会乖巧多了,被逮着就会让她知道布鞋前面的一个大洞是因为踢石头踢破的,那还不得双手举着棒槌,跪在波浪纹理的衣板上面,每每想起妈妈的惩罚,害怕极了。土路旁边草丛里面有几只正在觅食的麻雀,清夕怎么会放过这样的机会,“嘚哧”一下,惊走一群,茶园里面的鸟蛋被他双手毁坏的不计其数,二爷背着柴火自言自语“早起的鸟儿有虫吃”,清夕脑袋一转反问二爷“那早起的虫儿不是被鸟吃?”二爷无语,指着红圆的太阳说“毛主席说,你们是早晨八九点钟的太阳,早早起来上学,你的学习才会好”二爷这么好,不难为他了,应合两声“嗯,嗯”,继续左晃右晃地走着。
临到校门不远的地方,清夕接过二爷肩上的柴火,急急地向二爷挥手,生怕被同学看到这一幕,装模作样地背着,如果被同学看见二爷替他背柴,知道他没拾柴,而是从家带的,会被嘲笑的。那他在学校的“威望”从此就会没了。
这个冬天,清夕周末偶尔拾柴,二爷砍柴,吴娘打柴,他大劈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