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秀娟
我上班必经过一个十字路口。那儿,一块空地,已闲置多年,杂草丛生,碎砖烂瓦,一派萧条景象。
春天,开始有人翻地松土、播种浇水,没几天,小苗破土而出。我每从那儿走过,眼光都会不由自主落到那些小苗上面。——呵呵,它们又长出了几片叶子。——看,它们又高了许多。那些小苗就像是正在蹿个儿的孩子,一天一个样儿。没过多久,一株株挺拔的向日葵就出现在我的眼前。
我每天欣赏着向日葵的点点滴滴,日子便很有希望很有盼头地朝前过着。走到那儿,我总要停一停,和它们打声招呼,问声好。盛夏来了,金黄的向日葵热烈地开放着,我站在它们旁边,仿佛听到了它们的欢声笑语。那炫目的金黄,在人的心中,泛起了一圈一圈的温柔。看见它们,一切都亲切起来温馨起来。
傍晚,那个老人必在。老人衣着整洁,头发灰白,戴一黑边眼镜,身材瘦削,但精神矍铄。他背着双手,在那些向日葵面前,一棵一棵地细细查看,眉眼里,盛着笑意。他很满意那些向日葵像撒了欢儿的小马驹一样,那么欢实。而那些向日葵们,因为他的注目,更显茁壮。植物是通人性的。你施于他人性的关爱,它必回报你倾尽全力的蓬勃。
老人见了我,总是笑着问:“下班了?”
我回他一句:“嗯,老伯,你看你种的东西都成了别人眼中的风景了。”
老人笑:“在这儿干活真是一种享受啊,看着人来人往,可舒服了。路人也是我的风景啊!”
老人的话语不俗。我心里一喜,想起那首经典的诗: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你装饰了别人的梦。老人用汗水装点了我的思乡梦啊!
“看着这么好的地闲着,怪心疼的。”老人说。
闲聊中,知道老人是一位退休教师,从十七岁开始教书,一干就是四十多年。一生命运多舛。“文革”中,曾被打成反革命,关进监狱。在监狱服刑期间,被折磨得浑身伤病。平反后,又开始了教书育人的工作。他说自己的事情,显得好轻松,好像在述说一件与他无关的事情一样。
“我教的学生全国各地都有,各行各业都有。还有不少在国外深造呢。每年他们都会回来看我。”老人看着金灿灿的向日葵,眼神闪亮,自豪之情溢于言表。
与老人告别,老人打开了随身携带的收音机。收音机里传来了字正腔圆的京剧,有如天籁之音。老人微闭着眼,陶醉其中。夕阳照在他身上,像洒上了一层金粉。
一日,突然听别人谈起这个老人,我才得知老人已患癌症多年,一直与癌症作斗争。
抬头看看远处那一棵棵挺立的向日葵,我想起北宋诗人司马光的《客中初夏》来:“四月清和雨乍晴,南山当户转分明。更无柳絮因风起,惟有葵花向日倾。”诗里的葵花,一心向日,任雨打风吹,不动不摇。
我不禁感叹,植物如此,人亦应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