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 服
我只屈服于山,有时却立于
山顶。我只屈服于神,神却最终
将我渡入天堂。其实,我所屈服的
唯有真理。从广袤的人生经验看,
这已成为不争的事实。
灵魂在我,屈服也在我。而许多事情,
你根本弄不清它的纹理,以及来龙去脉:
比如说,距离既是虚无又是现实,再比如说,
关于天空后面的一些事情。
有时,我甚至连真理也不屈服,偶尔
还会强迫自己,承认一些谬语。这些
都身不由己:比如说,灵魂是一个从
泥土到泥土的过程,再比如说,重归
泥土是个浪漫的旅程。这些都很接近于
荒诞。我生活在天堂就是个有力的证据。
为此,我只屈服于事实。
涅槃之声
谁在为消殒的生命而祷,谁在为
新生的虚幻而泣。深陷于涅槃之声,
是一种宿命。孩童只是个蜜饯,目的
只是诱惑一种漫长,然后消失。
紧接着便是一场盛大的祭奠,颤抖
的手扶持着命运,将完美的一生
交付自然。
生命开始延续,在人与畜之间
艰难地抉择。涅槃之声雄起,一个
新的生命,呱呱坠地。
雨 夜
茔墓从不拒绝雨夜,在接受
雨水的沐浴后,人们或安宁,或
瑟瑟,都会坚守到清晨的
最后时刻。几个醉汉虚晃着
灵魂,于雨中散步。他们嗅着
湿气,打着响嗝,在偷窥蚂蚁
关于迁徙的布告。
逆势而飘
一款晴朗的夏风,将灵魂
安抚得滚烫,临走,竟未
留下蛛丝马迹。
生活如风,一次次吹过
又一次次重来,从后面
推动的手,我隐隐感到
岁月的浮躁。
不关廉耻,不关成败,命运
总是单向地顺风前行。而我,
却善于逆势而飘,一直坚守了
这么多年。
时间的高度
时间属于一种高度。山是一种,
树也是一种。静或动,死亡或活着,
都在以时间的统一标本,划定年限。
时间还有个聚或散的约定,仿佛
一场盛宴,怎么也绕不过
喧嚣与寂静的
宿命
灵魂最终无法坚守躯壳,任凭
时间将其剥离,许多零碎的无形
被聚集成一种高度。然后,竖起
生与死的界碑,时间开始重新隆起。
故 乡
鸟其实与人类一样,在抵达
故乡之前,都是怀着肃穆与虔诚。
飞向故乡,就是飞向灵魂的
宿营地。拒绝故乡,只是一种
情绪的偶然波动。
在许多时间里,灵魂一直会保持
岿然不动。故乡游离在生命之外,
以大维度的空间,诱惑或窒息着
心灵,使生命处于暂时的兴奋
或暗淡。
兴与败其实与故乡无关,只是关于
一些谶语,总是在现实与虚幻之间
徘徊,难免将故乡沉于远方,而心灵
依然在流浪。
归 隐
灵魂在决定退宿的一刹那,必先
悬挂出横幅:向下,再向下!尽管
生命已开始另一种觉醒。
在躲避灾难之前,务必将胆略归于
泥土,然后,收敛放肆,把自己的
意图小心翼翼地铺开。
山是最好的选择,那是心灵的
堡垒。无论洪荒岁月,还是浮嚣
今世,神都会立于高处,庇护
诚者。无需多虑,有时把自己掩埋
起来,比斗志还要威严。
城市与乡村
城市的蜂巢在日渐厚实,而此时的
乡村已进入融雪,每况愈瘦。连鸟
的梦境都迁入楼群,栖息于荣华。
颓废的庄稼孤立无援,生产
灵魂的地方逐渐荒芜。而灵魂
历来喜欢皈依于喧嚣,乡村
的黄昏开始向坟墓招手。人性的
包容正式敞开胸襟,羸弱的肉体
被种成一片庄稼。
灵魂开始显山露水,而身体
已经向灵魂提出翻供,回望
乡村,已收获不到血汗。贫瘠的
金钱依旧填不满干瘪的口袋,绕
不过的宿命,在城市的天空
叽叽喳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