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年代我在二中上学,每天都从原针织厂所在的那条街上走过。街道没有现在的宽,窄窄的全是民房。这条街叫老府□(门字里一个外字,读mai)。
我不明白:府前街,是因为街在怀庆府府衙的前边,故名;而这条街与“老府”有什么关系?“老府”又是什么府?我问祖母,祖母告诉我:老府就是郑王府,是明朝郑王爷的府邸。府邸就在现在的广场,老府□街就在郑王府的正南前边,所以叫老府□。老郑王爷叫朱厚烷,小郑王爷叫朱载堉,小郑王爷朱载堉是郑藩王的第五代亲王郑恭王的长子,明太祖朱元璋的九世孙。他十岁即被册封为郑世子,是郑藩亲王的当然继承人。嘉靖二十九年,小王爷十五岁时,老王爷被诬下狱,小王爷也被逐出宫门。王子变庶人,在外筑土室,席藁独处十九年,形同乞丐,与三教九流底层人们为伍。当过吹鼓手,干过乐器匠,挖野菜,睡土炕,出入破庙烂寺,逡巡勾栏瓦舍,看够了白眼,吃尽了苦头。父亲冤狱平反后,他也恢复了世子冠带,但是,他不愿承袭王爷爵位。父亲去世后,他七次向皇帝上疏,让爵。为了表彰他的高风亮节。皇上敕命在王府门前树立牌坊,这个牌坊就建在老府门街上,叫“让国高风坊”。这个牌坊,解放初期,还有遗迹存在,后来就消失了。
多年以后,我读《河内县志》,证实了祖母所说不错。县志云:“郑王府在府治东。”府治,即怀庆府府衙,原址在现在的电影院,百货楼,市医院的地方。东,即隔西华门向北的北门大街之东,就是现在的天鹅楼,群艺馆,时代广场及其周边地方。清康熙三十二年编纂的《河内县志》的“城池图”上,明确标示这里是“废郑府”。清邑人范照藜在《勾漏山房诗》中亦吟道:“高风百世留河朔,老府门前让国坊”,特别加注曰:“神宗嘉之, 饬建让国高风坊于郡城,在郑藩府之南,俗称老府门。”
郑王府的规模宏伟,范围很大。现在的时代广场,天鹅楼,群艺馆,原教育局,原城关供销社,以及北边的一部分民居,都在它的范畴。
朱载堉让爵前,作为世子,住在世子府,世子府就在郑王府内;让爵后,离开了王府,住在北门大街路西一条名叫石头路的路北的庭院里,后又在丹河河畔,九峰山下隐居,王府就日渐破败,后来就变成了兵营。
满清时期,黄河以北有三个府:彰德府,卫辉府,怀庆府。黄河以南有开封府,河南府,委派总兵驻军的只有怀庆府。怀庆府总兵驻军叫河北镇,府邸叫河北镇镇台衙门,管辖河北三府与黄河以南的开封府,河南府,嵩县,陕州,磁州,王禄店等地驻军(《怀庆府志》卷十一),时称营(兵营的意思,非军事单位的连、排、营)。镇台衙门府邸,我记事时是解放以后,已是一片废墟,瓦砾成堆,狐兔出没,过往的小路纵横,是一片荒凉之地。之后,建起了粮库,建起了物资局、农机局等单位,以及一些民居。河北镇镇台管辖的主要驻军,就住在前明的郑王府。郑王府的驻军有两个兵营,东边的叫左营,西边的叫右营。正如《河内县志》康熙三十二年版所载:“废郑府,今作营房。”说明清朝初年已成营房。清乾隆进士邑人范照藜在《勾漏山房诗》的注释中还写道:“营房,故明郑藩王宫址也。”
关于左右营的年代,历来的文献记载不一致,与民间的传说也不一样。清康熙三十二年编纂的《河内县志》的“城池图”上,标示这里是“废郑府,今作营房”。也就是说,康熙三十二年即公元1693年这里已经,并且还是营房。但是,清邑人范照藜在他写的《勾漏山房诗》第196首诗的注释中写道:“营房,故明郑藩宫址也。兵火后,拆毁一空,大半成瓦砾场矣。”范照藜是乾隆五十八年进士,《勾漏山房诗》成书于嘉庆十六年,即1811年,距康熙三十二年即公元1693年118年。遍查历史,河内县的这 118年,经康熙,雍正,乾隆至嘉庆没有战争兵火,怎么“兵火后,拆毁一空,大半成瓦砾场矣。”这里说的“兵火”,应是明末,这与康熙三十二年编纂的《河内县志》有矛盾。与民间传说的也不同。清朝覆灭后,部分兵营尚在,民国初年,原河北镇还以豫北镇守使统领河北军务,豫北镇守使撤销后,兵营闲置,以至废毁,成为一片空场。但在老百姓的口中依然叫“东营房”,“西营房”,“营房顶”,“营房疙瘩”等。
解放前,这里已经辟为广场。八路军包围县城时,日伪汉奸旅长李端章,为了稳定人心,曾经在广场搭台唱戏,但也挽救不了他覆灭的命运。解放初,这里曾经是群众集会,庆祝胜利,审判、镇压各类反革命的场所。以后政府又将城里的庙会迁至这里,广场又成了逢十或逢五的农贸市场,特别是柳园药材大会迁来后,成了全国中药材的重要集散地。广场还是群众的体育活动场所,许多体育赛事在这里举行。这里还是人们的休闲之地,特别是一些老年人,在这里散步,弈棋,打拳,放鸟;孩子们在这里放风筝。这里还举行过全国性的唢呐比赛,庆祝广场的前身郑王府的主人朱载堉诞辰 455周年。
如今这一切都已经过去,更名为时代广场的现实,充满了商业气息,已经很少人知道这里曾经是王府,是兵营,是宽阔的广场。历史的沧桑,只在老年人的记忆中留下一抹影影绰绰的记忆,而与眼前的环境隔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