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生死疲劳》
作者:莫言
出版社:作家出版社
版别: 2006年1月
□刘 汀
莫言在获得诺贝尔文学奖后接受采访时,有人请莫言给读者推荐一部他的书,他推荐的是《生死疲劳》,认为这部书集中体现了他的写作特点。莫言此言不虚,《生死疲劳》确实是他作品中将其写作风格体现的较为全面的一部。透过《生死疲劳》,基本可看清莫言写作的宽度和深度。
《生死疲劳》借用了轮回转世这一佛教和民间文化要素,用章回体的形式写成,但其实这里的六世轮回并非真的在说佛教理论或民间文化,它不过是一个极具容量的叙述方式,如同一枚竹签,方便串起一世人所无法完全经历的历史劫难。西门闹六次转世,分别以驴、牛、猪、狗、猴和人的身份,走过了1950年到2000年整整50年的中国当代史,把当代农村的种种大事遭遇个便。从西门闹的冤死投胎,到大头儿子蓝千岁的诞生,似乎可被看作由人到非人,最终又重新为人的现实隐喻。这一隐喻不仅是做了几世畜生的西门闹的,亦是除蓝脸外的西门屯其他人的,因而在故事尾部,蓝解放和黄互助在最后终于走到一起,黄互助说:“从今天开始,我们做人吧……”
相比较其他以中国当代史为题材的小说,《生死疲劳》的意义在于,当大部分小说家试图以一种传统的史诗性结构来重塑中国当代历史,如陈忠实的《白鹿原》等,莫言的写作则始终坚持着另一种接近历史的方式——通过精神病般的呓语狂言式叙述达到历史真实。这种疯狂的、不受约束的叙述,自莫言的《红高粱》已经开始,一直绵延至他的《酒国》、《丰乳肥臀》、《檀香刑》、《生死疲劳》,莫言的这些小说,把主流历史观点、民间野史记载、个人记忆和作家的想象交织在一起,重构了一个历史空间,比那些以历史来写历史的作品,更具有可读性和可阐释性。
把《生死疲劳》放在莫言的作品序列中,它并不多么特别,其叙述方式也没有脱离莫言长篇小说的基本结构模型。《生死疲劳》、《酒国》、《蛙》、《四十一炮》等都使用了同一种叙述模型,也就是脱胎于中国说书传统的对话式结构,无论这种对话是两个主人公的,还是主人公与现实中的莫言的。这些小说里都设置了或明或暗的讲述者和倾听者,尽管他可能让叙述主体不断变化,但小说的整体叙述语调却始终不脱讲述状态。
有人曾以狂欢化理论来解释莫言的小说,他的小说内部确实充满着驳杂和多义,但我以为,狂欢的并非是莫言的小说,反而是莫言自己,莫言在写作中有一种创作上的迷狂,他对自己的笔信马由缰,随心所欲,抓大放小,毫不约束,他完全顺从与自己的想象,而无暇顾及其他,因而他在达至极限的同时,也触摸到了自己的局限。莫言自称43天写完《生死疲劳》才是可能的,当他构思了这部小说的基本创意后,历史记忆和现实景象主动涌入莫言的基本叙述结构中,开始一定程度上的自我生成。在这个过程中,莫言自己也是一个读者,一如我们。莫言也是他小说的俘虏,他在写作中痴迷癫狂,身不由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