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面色黝黑,身体圆滚滚的,大大咧咧地坐在沙发上。脸让化妆品涂抹得油光铮亮。文眉、涂着重重的口红,让人联想起殡仪馆里的遗容。
她用居高临下、颐指气使的口气问:“你有1.70米吗?”
徐长在说:“年轻当兵体检时是1.71米,去年体检成了1.69米,不知怎么就抽抽了。”
她说:“我一看就知道你没有。”
老徐用拇指和食指比划了个两厘米的距离:“差这么点儿就能看出来?”
她说:“人不差寸,就这么一点,人就显得矮很多。”
老徐问:“这重要吗?”
她说:“男人身高1.70米是底线,我喜欢高个子的,男人长到1.80米那才叫挺拔和够个儿。”
老徐想:也不看看你自己,穿着高跟鞋还不到1.60米。
她又问:“你哪年生人?”
老徐说:“1956年。”
她故作惊讶地说:“比我大这么多!我1964年生,比你小8岁耶!”
老徐想:来之前介绍人难道没有跟你说过?何必如此。
这是同事田姐给老徐安排的一次相亲。女方之所以表现得趾高气昂,是她自己认为条件比老徐好。她是个富婆,开着丰田来的。她原本是个农村妇女,老公当了县长以后直接安排在了县政府有编制的部门。后来,老公升任副市长,为了再要一个孩子和她离异了。她原本有个儿子,早些年夭折了。为了补偿,前夫一次性就给了她几百万财产。老徐却是一个普通科级干部,工资才两千多,老婆前年病故却儿孙齐全。
老徐一照面就不喜欢她。他喜欢长相清爽一些的,她不仅皮肤黑而且浓妆艳抹,让人感到很俗气。本不想和她交谈过多,她却喋喋不休地提问:“喝酒吗?”
老徐说:“男人哪有不喝酒的。”
又问:“抽烟吗?”
老徐说:“抽,一天一盒多呢。”
她说:“我最讨厌抽烟的人了,臭烘烘的。”
老徐说:“可能改不了。”
田姐见气氛不对,赶紧插嘴:“别看老徐貌不出众,可是有名的大才子,每年发表不少小说呢。”
女人就问:“一篇材料(机关人习惯这么叫)能得多少稿费?”
老徐说:“我是写小说和故事的。不同刊物不同标准,几百元也是它,几十元也是它,还有不给稿费的呢。”
女人蔑视地说:“还不如我打一晚麻将挣得多呢。田姐,你猜我前天晚上一把胡了多少?”
田姐说:“你来往的那些人,不是领导夫人就是二奶,最次也是商界女强人,玩得自然大。不像我们,偶然玩玩也就一元两元的。猜不出来。”
女人说:“我们一下就是100元的底儿。那天来了一副千载难逢的好牌,清一色、一条龙、门清、调将加自摸,又是坐庄,一把就赢了几千元。”
然后,俩个女人就说起了逛街、美容、养生、喂狗的话题,把老徐甩在那儿很是尴尬。想呆,呆不下去,想走,又怕人家说没礼貌。
正在这时,门铃响了,田姐赶紧去开门,进来一个长身女人。
她叫杨蕙兰,也是老徐和田姐的同事,单位的会计。45岁上下,老公去年车祸去世。老徐和她平时关系很随意,不时开些玩笑,一向戏称她为“大洋马”。小自己整整十岁,又比人家矮,她还有个上大学的男孩,也考虑过负担重,从来没往搞对象方面想。她显然是随意串门的,开始很意外,但很快看出了端倪:“你们有事吧?我来的不是时候。”
田姐说:“没事没事,都是偶然碰到的。”
她看看老徐:“是不是相亲啊?”
老徐说:“胡说。”
杨慧兰坐下后,一些话题自然又围绕她说。说着说着就说到身高上,田姐问:“蕙兰,你到底有多高?”
杨慧兰说:“穿平跟鞋1.72米”。
老徐就接话说:“其实高个子女人也让人看着特别舒展。别看我不高,也喜欢高个儿女的。”
杨慧兰就说:“喜欢也没见你向我表示过。”
老徐说:“太熟了,不好下手啊。”
杨慧兰笑骂:“坏死了!”
相亲女人咳嗽了一下,脸色十分难看。毕竟,人家才是主角,这么类似打情骂俏是不合适的。
眼见就到了午饭时间,老徐说:“我请你们三人吃饭吧。”
相亲女人说:“改天吧。”
田姐也说:“俺老张一会儿就回来了,我就不去了。”
杨慧兰却不合时宜地说:“你们不去我去,听说老徐一年挣不少稿费,早想宰他一回。”然后问相亲女人:“您不介意吧?”
女人脸更加阴沉:“随便!”
于是,老徐就对杨慧兰说:“我家门前新开了一家京东馅饼店,饭地道,装修也典雅,咱就吃它。”
杨慧兰痛快地说:“行。”
然后,大着胆子拉住杨慧兰的手,见她不挣脱,就携着手一路走出去。
□徐 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