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家郭文杰的长篇报告文学《河南有个“台湾村”》,既是一部生动感人的文学读本,又是一部难得的人文史书。说它是“史书”,是因为它是第一次对有关南阳邓州“台湾村”高山族同胞早在360多年前由东南沿海迁徙中原、落居宛地的来龙去脉作了真实清晰的记述,是一部典型的地方性“史记”。说它又是一部“文学读本”,是因为读后让人感到它确是一部恢宏浩荡、气壮山河、动人心魄的文学作品。它从郑成功收复台湾,到康熙帝统一台湾,又到现实中的南阳邓州“台湾村”,故事起起伏伏、曲曲折折,呈现出了历史的悲壮雄阔,又展示了如泣如歌的现实图卷。有感人的情节,有鲜活的人物,有厚重的历史,有人文的辨析,是一部期盼两岸统一、民族团圆、中华振兴的“呐喊”之作。这部作品既体现了作家辩证的唯物史观,又足以显现其深厚的文学功底。
这部作品所诠释和描写的内容,其时间跨度,由明末清初到现时360余年。从故事的内在联系看,以1867年(清同治六年)4月24日酉时,台湾高山族邹族部落后裔陈阿让为着祖上一句口传而跨越海峡,来到南阳邓州上营村“台湾高山族”后裔陈道平家探寻亲人,下营村的陈道平随后修出《邓州台湾土番垦屯陈氏家乘》。以此为分界线,之前,姑且称作“古”,主要述说的是战争或与战争有关的故事;之后,可称作“今”,着重叙讲寻亲或与寻亲有关的人事情节。或者说,前部分述说的是“历史”,后部分叙讲的是“现实”。历史部分,在于追根溯源邓州“台湾村”的来历根由,以台湾阿里山高山族少年依那思罗,跟随黄廷将军“随侍终生,马走人随”,后来到中原邓州垦屯于上营下营一带,与当地汉族一岑姓姑娘结婚,并改姓名为陈年。作家用饱蘸感情的笔墨,将人物故事写得跌宕起伏,曲折动人。前部分的故事,在情节推演过程中,字里行间表露出作者那干练的用语、凝重的思想、凛然的义理。社会上有这样一句话,叫作“百炼钢变作绕指柔”。如果说,前部分内容显示的是“百炼钢”的话,那么,后部分内容透出的则是“绕指柔”。大陆邓州“台湾村”人寻亲的真挚愿望,台湾高山族人跨越海峡来邓州“台湾村”认亲的热切期盼。两岸高山族后裔,相隔近四个世纪,怀着骨肉间的浓浓亲情又走到了一起,相望、相拥,相亲、相融,展现了令人难忘的一幕,定格了永志历史的时刻。如果说,作品在前半部分的人事,是通过史料,即邓州“台湾村”中的周、黄、林、蔡、许、张等姓氏后裔的族谱及相关资料为依据,透过历史烟云,辨析历史事件,理清历史脉络的话,那么,后部分,作者几乎是完全走进与邓州“台湾村”有关的现实生活当中,零距离地接触与体验真人、真事、真情、真景。身融其境,亲见其人,亲闻其声,亲自感受与体味两岸人民期盼祖国统一的殷切愿望。而对这种现实人事的描写,并非平铺直叙,让人读来索然寡味,恰恰相反,作品的描写却是情景交融、人物活泛,生气盎然,鲜活异常,从而显示出故事的凄美感人,为之动情。这归于作者驾驭语言的非凡能力,铺排故事的非凡功力,以及思想深邃的非凡实力。否则,就难以胜任这项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文事活动与深度写作。
纵观作品,真可谓溯古,文路清晰,情节动人;述今,情意浓浓,柔肠百转。写过去,史料翔实,言之凿凿;话现在,真情毕现,场景馨润。作者用报告文学的形式为邓州“台湾村”写史立传,其彰显的历史意义与现实意义,远远大于和高于史传本身。同时,也显现出作家“铁肩担道义,妙手著文章”的高蹈品格与阔远心性。
自以为,在所有的文体写作当中,报告文学是比较难驾驭的一种。具体到《河南有个“台湾村”》,将真实的历史,真实的现实,用文学的语言与手法真实而顺畅地表达出来,其中的景物描写、心理描写、人物肖像描写、场景描写等,这种种描写,作者运用起来得心应手,熨帖自然,浑然一体,且不乏浪漫气息。尤其令人称奇的是,作者在作品前部分的语言特色,竟能使人读起来感到有一种军旅生活的节律韵味,言语铿锵,意境昂扬。而后部分的语言特色,使人体味出一种浓郁的生活气息弥漫其里,情浓,意浓,情切,意切,语境意味悠长,读着心生愜意。“台湾村”里那些对生活充满着期待与信心的人们,遇到了一位可亲可敬而热爱生活的作家。
一部史料,只要以时间为“经”,将大大小小的史事串起来,把大大小小的人物写出来,总体上讲述清楚,不是一件很难办的事情,但要使其有趣味性,进而具有可读性,从而使原有躺着的史料生动起来,活灵活现,有滋有味,人性的爱恨情仇,情感的喜怒哀乐,生活的苦辣酸甜,都可以通过生花妙笔描写出来,非功力深厚的作家,是难以企及这种高度与境界的。而本书的作者做到了,而且做得让人怡神,使人感佩。
作家郭文杰是我的老领导,又是历久弥新的文友。在多年的相处中,能感知他的那颗慧心、善心和芷兰之心,亦即慧智、良善和高洁之心。他在不同的文事场合,时常讲到的一句话是“文章草草皆千古,仕宦匆匆只十年”。他官级副厅,古制六品,在忙好政务的同时或之余,却是著述颇丰,佳作不断,为精神文明的建设增砖添瓦。他有职无职都一样地豁达大度,台上台下都一样地和蔼可亲,顺境逆境都一样地奋发向上。这来源于他积极进取的人生态度和价值取向,也有文学对作家品行的修养与人格的提升。精神家园的丰沛与健朗,必能使作家身心温润与阳光。从他身上可以充分体味到“修己以敬人,修己以安人”的美德,做好自己,“周而不比”的谦谦之高风亮节。与他相处,良师益友的感觉油然而生。
我读此书、写此文还有一种特殊的情愫。我的老家与“台湾村”接壤毗邻,可以说我是生于斯,长于斯,人生的起始阶段,在这里生活了二十三个春秋。1979年考入河南大学,毕业后分配到太行山脚下的焦作市做事。现在的“台湾村”,原来叫上营大队。我1975年高中毕业,还在上营大队学校做了三年的民办教师,每天往返五趟路基本都要经过“台湾村”。这里田陌相接,沟壑相连,炊烟弥漫,鸡犬相闻……作品中写到的现实中人物,不少都是我所知道和熟悉的。对他们的生活习性、文化习俗与汉人有别的感觉早已有察,也曾写过一篇有关“台湾村”的短文并见诸报刊,但由于受历史局限和文化局限性的影响,自己却未能去作更加深入的探访和研究,对他们说不清道不明的家事、身事、族事也已见怪不怪、司空见惯。而今读了《河南有个“台湾村”》,让我震撼的同时,又感到愧疚和汗颜,对老领导郭文杰更加感谢和敬佩。最近,我不断和“台湾村”的亲戚、朋友电话沟通,尤其谈到两岸人民期盼统一,无不流露出欣逢盛世的那副热切心肠。豫台两地同根同源,两岸“大三通”业已全面实现,郑州至台北直航的开通,早已把“天涯”变成了“咫尺”,去祖国宝岛走一趟亲戚,一天即可打一个来回。亲戚越走越亲,亲情越连越紧。
现实中有两位人物是需要特别铭记的。一位就是作品后部分浓墨重彩写到的吴天玺女士。是她的热心帮助,牵线搭桥,才使得“台湾村”的人们日思夜想阿里山、魂牵梦绕日月潭的殷切愿望得以实现。另一位人物就是作家郭文杰,是他用文字的方式,将邓州“台湾村”与海峡彼岸的台湾高山族后裔数代口口相传的史事记录下来,使两岸族亲永远地联系在一起,生生不息,永不分离。由历史的现实,到现实的历史,绵延不断,启迪后人。两位都是有心人,两位都是用心在做,两位都是为海峡两岸高山族后裔传递亲情的“寻亲认亲大使”!
(《河南有个“台湾村”》一书,2012年11月由中州古籍出版社出版发行)
●赵建永/油画 故乡故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