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是供人喝的辣水,人是酒的当然主人。然而,人一旦把握不好喝酒的度,酒便僭越,反成人的主宰,导演出诸多啼笑皆非的故事来。
失 忆
17年前那天,我在市里参加培训,波老弟开着北京吉普车去看我。晚上,我俩在小酒馆里开怀畅饮,焦作特曲一人毙了一瓶,还不解瘾,又抠开一瓶,红烧肉、小苏肉吃了三四份,忽生想起朋友次日结婚,便赶去付礼。一到朋友家,波抢先送上100元,好像晚了怕人家不要。朋友拿出洋河大曲,我俩又喝了几杯。我掏钱付礼时,波又送上100元。朋友不收,说他给过了。他死活说没有,还说不收看不起他,人家只好收住。从朋友家出来,波开车一路狂奔,中途内急,下车小解,一张风,上车后我俩晕腾得更狠,吉普车好像也喝多了,颠颤得厉害,似要把肚里的酒菜全给我俩颠出来。好歹颠到单位,停住车,波死活不让我回家,硬拽我去他家吃面条。
波妻没在家,他打开煤气灶,搁锅、添水,任其加热,又和我云天雾地喷打开来。约摸锅开了,波抓起面条扔进。又半天,想着该熟了,只说搁点葱姜调料就能开吃,可掀开锅一看,没一星儿动静,水根本就不热。原来煤气罐已空,火早灭了,波扔进的面条浸在冷水里。咋办?波说找才嫂下面条!
波住五楼,才哥住三楼。波两手端锅在前,我跟后,腾腾腾走下楼敲开门,请才嫂下面条。才嫂一看锅里,见面泡得不成样子,煮熟也不好吃,便倒掉。又搁上锅,打开煤气,亲自和面,擀起了杂面条。才嫂饭艺很高,扇面叶,薄兮溜溜筋拽拽。擀面条,柔韧细生,咬嚼劲道,街上卖的那水平,给才嫂提鞋都相不中。我俩和才哥正海扯山喷,才嫂已做好面条端来,满满两大洋瓷碗糊涂面,我俩吸吸溜溜吃得满屋声响,那个味道啊,香得吃完了还想把碗底舔个精光。
吃完饭,咋回的家,我已记不太清。次日,我刚进办公室,波急匆匆赶来,说哥,坏了,吉普车钥匙丢了。我说,你忘了?昨夜停住车,你叫来司机交给他了。波说声——是,才显出释然。又说哥,我那钱不对数,少100元。我说那就对了,你上了两次100元礼嘛。波“啊”一声,眼瞪得溜圆,问是真的?我说那还有假!波“啧”一声,挠头做后悔状,说真丢人。我说波,昨夜才嫂做那杂面条真好吃呀!波又一惊愣,说哥你说啥,昨夜咱俩还吃杂面条了?
天神!从凉水下面条折腾到才嫂家,差不多有俩钟头,一大洋瓷碗糊涂面条一口口亲自吃进了肚里,竟没一点印象,直令人后怕得不敢相信这竟然是真的。
喷 壶
那次,记不得为啥事高兴,我和波弟、有弟等5人,聚集波家举杯庆祝。当时,天正下大雪,有弟说下雪天,喝酒天,此时不喝何时喝!大家应声说喝喝喝,傻瓜才不喝。
波妻主厨上菜,我们耍起人来疯,既不猜枚划拳,也不游戏耍酒,只一杯杯端着硬喝。不到两小时,人数加一,毙掉了六瓶老白汾。波还要再抠一瓶,都说算了,明天还要上班。
从波家出来,雪停了,说声“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便分手回家。我晕乎乎的,快到家时,还知道取下挂在腰间的钥匙攥到手里,做好开门准备。谁知一拐弯,脚下一滑,晕身子失去平衡,“扑哧”,我实笃笃摔了一跤。疼还在其次,肚里的酒菜太不经摔,“噢噢”喷涌出来,活像个喷壶。不过,一般喷壶可没这劲大,把雪都融化了一大片。我边吐边往起爬,来到家门前,一摸腰间,钥匙咋没了?也是跌糊涂了,竟想不起弄丢哪了。因太瞌睡,顾不及想恁多,只管敲门。媳妇说不是有钥匙吗?我说丢了。大冷天还得起来开门,她一肚不高兴,边开门还边嘟囔。我不理,只管拱进被窝就睡。
清晨醒来,先找钥匙。经过认真分析,我在摔成“喷壶”的地方一寸寸刨雪翻找,约摸10来分钟,终于找到——被摔跌时的惯性扔到了两米多远。
我来到单位,屁股才搁到座上,邹副区长打来电话,说兄弟,你来看看,可有好材料整了,有弟这把喷壶把我给喷了。邹副区长和我几个关系不错,经常抓对方的把柄以资玩笑,尤其是酒笑话,更是戏谑的一等材料。所以,第一时间说给了我。原来,有弟陪邹副区长去市里汇报工作,车刚到政府院内,见张副市长在跟人说话,邹副区长正要开门下车,坐在后排的有弟突然于无声处奇迹般喷吐出声势浩大的一股秽物,直冲区长的后脊梁而去,崭新的呢子大衣,突然像撂进茅缸后捞了出来,刺鼻的异味远比厕所里窒人得多。邹副区长无法下车了,这形象咋见领导?有弟连声说着对不起。邹副区长问啥时喝的酒。他说昨晚上。邹副区长说怪不得恁邪乎,沤了一整夜的劲啊!又说没啥、没啥,你这把喷壶也算老资格了,喷过的人也不是三五个。我今天算是体验了,发布新闻我可是一手材料啊!
事后,我故意“采访”他,说你这喷壶嘴不能拧紧一点,捏搁到人家下车后再喷吐?有弟摆手、咧嘴、摇头这仨动作一齐完成的同时,很无奈地说哥呀,你不知道,车晃荡一路,把睡在肠里的酒精全晃醒了,冷不防,突然就涌上来一股,嘴闭紧,还不放心,又用两手捂住做加固,心想说到天边也不能当着领导吐,便用劲逆着它上来的方向,慢慢往下压,往下咽,谁知结果更坏,不仅旧的没处理下去,又勾起一股新翻涌而起,且来势更猛,压力更大,嘴关不住,手捂不住“出儿”一声,只好任它雷霆万钧地喷涌而出……
“采访”后,笑得我肚疼了两天。
错 位
我在乡机关的同事中,张其三酒量不大,却很贪杯,每喝必多,每多必出洋相,甚至惹出事端。
那天,张其三酒喝高后,再没啥说了,说他媳妇最漂亮,这便惹恼了众人。有人说漂亮个屁,看那仨半蔓菁兑个脸的鳖形样。为此,抬杠别嘴,互不服气,竟至撕扯拉拽,动了手脚。虽没有伤筋动骨,但他脸上有多处手指抓挠的伤痕,还津着血。回到家,媳妇早睡了,他瞅着镜子里晕腾腾的自己,摸着那伤痕,恶毒咒骂对手心狠手辣不要脸。然后,晕着头四下翻腾,总算找到了创可贴。他照着镜子往津血的伤处一一贴去。待全部贴完,又检查一遍,见没有遗漏,才放心地倒头大睡。次日清晨,媳妇唤醒他,说昨天又喝多了,他支吾着不想承认。媳妇把他拽到镜子前,一看,横三顺四的创可贴全粘在镜子上。
又一次,在新化楼喝酒,酒至半酣,远不尽兴,都还情绪高昂地猜着喝、喝着猜,仿佛不一醉方休就对不起桌上的酒盅。
张其三明显喝高了,醉眼蒙眬中要去解手,看他摇晃的样子,有人嘱服务生搀他一把。他一听,生气了,说小瞧了他,硬把人家甩开,说我非独自去趟厕所证明我并不熊囊。
不一会儿,他进来了,虽头重脚轻,却一脸神秘,悄声说,这酒店生意真好呀,连厕所里都摆了两桌。那人也不嫌脏,还吃得津津有味。他话音刚落,四五个大汉闯进来,指着他的鼻疙瘩说就是他,打他个小舅子。说着就要动手,被人拦下。原来他去厕所途中,见人家包间门开着,听见服务生从瓶里往壶中倒酒的沥啦声,以为人家在那里小便,他闯进去,掏出家伙对住墙角就撒,等人家反应过来,他已拎上裤走了。这类事并不鲜见。他曾两次在家里喝多酒后,拉开一扇门就尿。尿罢还训斥媳妇,我说过多少遍了,厕所的灯不能老是开着,长明灯太费电,你就是不听!——他尿到了冰箱里。
还有一次,中午他喝多了,下午单位开大会,乡领导都在主席台上坐着。乡长清罢嗓子后,开始讲话。喝得晕头涨脑的张其三,不知错了哪根神经,突然站起来,晃悠悠走到台上,推一把乡长说,去一边,你讲的啥嘛,叫我说几句。一时,全场惊愕。乡领导差人拽他,他还硬犟着不走,说我的话还没讲完哩……按说如此严重的违规者,开除他都很正常。然而,就因为他是上边某领导的小舅子,进乡机关采用的就是非正当手段,不要说开除了,连给个重处分,乡领导也没个底气。只好迁就忍让,以息事宁人。直到有一天,张其三酒后骑摩托冲出桥栏,主动“交待”了自己,算是自然减员。
酒不醉人人自醉。酒,无论咋说都是好东西,至于说喝酒坏事,关键在喝而不在酒。只要把握住喝的度,适可而止,想叫酒坏人的事,那比登天都难。如果喝而失控、失度,不出事只算侥幸,想想都会后怕个半死。而出事却是个定数,只在或迟或早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