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怀川不变的山水
(3)怀川的丹水、沁水与蟒河
我们怀川除了黄河与济水之外,其他自然水系也非常丰沛。
《读史方域纪要·卷四十九·怀庆府》中载:“府南控虎牢之险,北依太行之固,沁河东流,沇水西带,表里山河,雄跨晋、卫,舟车都会,号称陆海。”
《武德于府君等义桥石像碑》说得更具体、更详细:“若其沇、湨双吐,丹、绝并纳,势等周原,美齐陆海。袂散成帷,人萦若绣,礼乐尚繁,风仪未革。然郡土辽阔,沁水横流,源自羊头之山,发于麻谷之口。滔滔晋□(注:原字不可考,下同),作纪怀方,引溉过于郑、白,流秽逾于汾、浍。”
如上两处记载,都说到我们怀川是天下少有的水陆都会之地。“势等周原,美齐陆海”的怀川,“袂散成帷,人萦若绣,礼乐尚繁,风仪未革”的覃怀祇(有的典籍上为“底”)绩,首先来自气象与物候的恩典。
这里“沇、湨双吐”说的沇水与湨水,都发源于怀川的济源市,其主流形成济水的上游。沇水有一条支流叫猪龙河,向东流入河内县,然后再东再南流入黄河。湨水有一条支流叫玉带河,东南流经济源瑞村、孟县北部,而后流入黄河。这是天造之水对怀川西南部的滋润。“丹、绝并纳”说的丹水与绝水,都发源于怀川东北方向的山西省高平县。丹水发源于高平县西北四十五里的丹朱岭,一名莞谷水,一名源泽水,一名源漳水,又因源发于丹朱岭,统称为丹水、丹河、大丹河。绝水发源出山西高平县西北三十里繖盖山,一名浮云河,东南流绕河内县城,又南流合泫水,入丹河。丹河、绝水、泫水,源异而流同,辛勤浇灌怀川东北部的土地,肃杀山洪之水的暴虐与狂妄。怀川西南、东北部的这两组水系,是一个非常有趣的自然现象,在地理位置上调着角儿遥遥对应着,填补或者说搜寻着怀川气象与物候的某些疏漏,匡正或者修葺着对于一方水土的完美。
“长河带其前,太行限其后”的怀川,南有滔滔东去的大河,不舍昼夜的流淌,中有淙淙隐伏的济水,和济于中里的怀柔滋润,加之西南部“沇、湨双吐”,东北部的“丹、绝并纳”,可以说我们怀川已经具备了“陆海”与“舟车都会”的自然条件。但是发源于山西沁源县谒戾山的沁水,最终还是把自己锦上添花地安排在我们怀川。《山海经》载:“谒戾之山,沁水出焉。”《汉书·地理志》云:“上党郡谷远县羊头山世靡谷(又名麻谷),沁水所出。”《水经》云:“沁水,出上党涅县谒戾山。”《地经》又言:“水南出山,过沁水县北,又东,过野王县北,注沁水,南经石门,世谓之沁口。”这里所说的谒戾山,又曰铜鍉山,俗名羊头山。所谓麻谷,是世靡谷的俗称。
《武德于府君等义桥石像碑》中说:“然郡土辽阔,沁水横流,源自羊头之山,发于麻谷之口。滔滔晋□,作纪怀方,引溉过于郑、白,流秽逾于汾、浍。”沁水之所以能够“作纪怀方”,惠泽黎庶,不只是因了大自然的恩典,也在于历代怀川的父母官与老百姓同大自然斗争中所求得的和谐。三国魏时野王典农中郎将司马孚在《请修枋口表》中以拳拳之心,上表当朝,言说秦时枋口的木门宜砌之于石,才能暂劳永逸。他把水利于民,提高到“经国之谋”的高度,恳请当朝“敕大司农府给人工,勿使稽延,以赞时要”。
《河内县志·水利志·序》中云:“自秦渠引沁水以溉田,而沁、济二水溉其南,丹水溉其北,历载久远,修治者亦非一人。明季袁公应泰,即故渠凿山开洞,其功尤巨,其利尤溥。”这里我们还应列出如下一串应该永远铭记的名字:
隋涿郡卢贲为怀州刺史,决沁水东注,名曰利民渠;又泒入温县,名曰温润渠;以溉舄卤,民赖其利。
唐李元淳为怀州刺史,决沁渠七十余里。
唐怀州刺史杨承仙,浚决古沟,引丹水以溉田。田之汙莱,遂为沃野,衣食河内数千万口。
唐温造为河阳节度使,奏复怀州古秦渠枋口堰,以溉济源、河内、温、武陟四县田五千顷。
元谭澄为怀孟路总管,岁旱,令民凿唐温渠,引沁水以灌田,民用,不饥。
元保定尚野为怀孟河渠副使,会遣使问民疾苦,野建言水利有成法,宜隶有司。
元郭守敬面陈水利六事。其一云,怀孟沁河虽浇灌,犹有漏堰,余水东与丹河余水相合,引东流至武陟县北合入御河,可灌田二千余顷,等等。
作为一方水土的父母官,明万历年间河内县令袁应泰,为了引沁水凿山开出五龙口,工程最大,功绩也最大,被怀川人民誉为“禹后一人”。人为凭借天为,袁县令引自然之水,浇灌河、济、孟、温、武五县之田,一直福泽自今。怀川人民应该世世代代永远记住这位好官,记住这些真正的民之父母。但是,我们还应该永远记住一位治理沁水的平民英雄侯应时。
侯应时是济源人,对沁水两岸的情况了若指掌,对水利工程施工与水利管理有常人不可企及的研究。袁县令走访民间结识了他,两人一拍即合,很是投缘投机。可以说袁县令凿山开河的决心,是深入了解侯应时之后下定的,也可以说侯应时治山治水的才华,是遇到袁县令这位真正的民之父母之后才得以施展的。古话说:“万两黄金金容易得,人世知音最难求。”其实,人世知音并不是所说的那样难求,难求的是人在寻觅知音的时候,很难脱掉性别、身份、财富、知识等作为屏障的外衣,使百乐与千里马之间横亘着不可翻越的世俗之山。当袁县令放下自己县令的身份,脱掉进士出身的外衣之后,以人对人真正的尊重与欣赏,与侯应时掏心掏肺,无话不说的时候,这才成就了我们怀川自然与人类和睦相处中弄出的巨大历史声响——五龙口。袁县令是总指挥,侯应时是总领工,在人间想真正弄成一件写入历史的大事,核心里的两个或者几个拳头,就必须像袁县令与侯应时一样百分之百的捏在一起。凿山修渠首先要解决资金问题,当时明代的河内县财政,可以说完全拿不出一文钱来,而袁县令又是个清廉之官,一年的薪水仅90担小米。人想去做正经事的时候,特别是一个父母官想去做正经事的时候,办法总是有的,当官的总是比老百姓办法多得多。袁县令拿出自己全部的积蓄,买了四十亩土地,雇给佃户耕种,每年收取100余石租谷,用于河渠的修建和维护。同时裁减了县衙中的五个编制,把裁减五人的俸禄“改给闸夫工食”。周边地区的商铺、绅士们很受感动,纷纷解囊相助。于是众人拾柴,就有了开凿五龙口与修渠的经费。侯应时作为总领工,五年没有回过家,一直住在太行山与新开河渠的工地上。心里把“我”字赶出去的人,不仅可以发挥出自己的最大智慧,同时也能把指挥才能与执行力发挥到极致。
怀川的确是一个天造地设的好地方,但是,凡事都是个好、全是个好的时候,是会遭天谴的。于是,大自然为这片“舟车都会”的“陆海”,自济源石露头始,经白涧,斜刺里直往怀川西南方向安排了一条肆泄多余之水、排洪治涝的蟒河。清人刘漪在《浝水论》中引用《水经注》、《明一统志》、《龟策传》等典籍中的文字互为佐证,把浝水而莽水而后又蟒水(蟒河)的演变过程讲得一清二楚。并且感慨再三地说:“历千百年相啮相制,而究以相安,岂非河伯亦阴歆其名号乎!”
怀川的气象与物候是一部伟大的自然经典,我们一点一滴中虔诚地认识与学习,或许才配作怀川的子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