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亚华
那年清明,我和表哥在竹林里玩,在返家的途中,发现一棵大棕树上,一只猫头鹰正蹲在那里,眼睛圆鼓鼓的瞪着我们。我嚷嚷着对表哥说,快点给我捉来玩吧,我可喜欢了。一向疼我、又是捉鸟能手的表哥,看见猫头鹰却像泄了气的皮球,没有勇气伸出手去,拖着我的双手,让我在哀求声中抱憾离开。
几年后,家乡便传出一件怪事。说是镇上一人,戳了猫头鹰的窝,并打死了小猫头鹰。老猫头鹰不久过来复仇,啄瞎了他的眼睛。那人我虽没见过,但这事被家乡人传得神乎其神,我也为表哥那次的懦弱暗自庆幸,幸亏没有捉它,要是捉了不知道后果会成啥样。于是,对于猫头鹰,我心生怯意。
父亲离世的那一年,母亲整日以泪洗面,难过得不得了,去医院检查,医生说,这是抑郁症,很难治。一天,母亲推门准备睡觉,发现一只猫头鹰正站在衣柜顶上,两眼炯炯有神的望着她,第二天天亮了也不肯走。母亲说:你父亲化作一只猫头鹰来陪我,我要把它养起来。我不敢看猫头鹰的眼睛,仿佛有一缕凶光随时准备袭击你,于是百般阻挠。母亲却坚持己见,知道猫头鹰爱吃田鼠,于是找来捕鼠器,捕鼠笼,细心地喂养它,还给它取名“小黑”。
母亲在衣柜顶上给小黑安了个家,铺上了自己都舍不得用的新棉絮。她真的把它当成了父亲,每日和它絮叨家常小事,开心不已。常常看见,母亲倚在衣柜上,喂小黑吃食,那只让我畏惧的小黑,却懒懒地趴在木板上,任由母亲亲密的抚摸。因为有了小黑的慰藉,母亲渐渐地开朗起来,小黑也很奇怪,它一直呆在母亲的睡房,我从没见它出去过。
渐渐地,我也对小黑有了感情,不再害怕它了,敢喂它吃食,抚摸,甚至有勇气将它抱在怀里。小黑乖顺得像个刚出生的婴儿,任由你在它身上鼓捣,我有时候把它当玩具,给它穿件花衣服,让它在床上跳来跳去。
两年后,母亲的抑郁症彻底地好了,也就在那时候,母亲认识了同样丧偶的李伯伯。我和母亲商量,放飞猫头鹰,让它回到大自然中去。母亲虽然有些不舍,但因为有了另一段爱情的滋味,决心放下父亲,将曾经的那分爱恋珍藏心底。
那天,天气格外的晴朗,母亲手捧着小黑,眼含热泪,嘴里喃喃自语:“你飞吧,飞吧,放心,我会想你的。”小黑在母亲手中迟迟不肯飞,母亲下了狠心的一甩手,小黑落在地上,眼睛瞪得老大,不相信似地看着母亲。母亲又爱怜地将它捧起,对视了两分钟的时间,终于,小黑展开翅膀,向天空飞去,隐在一片茂密的树林里。
我一直都相信,那只小黑,真的是父亲“化作”的,他不会离开,它永远都在某个角落,看着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