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新娟

  决定和她分手是个雨天。小雨淅淅沥沥地下着，她打来电话：“下雨啦，你开车接我下班！”

  他是出租车司机，整天开着别人的车，累死累活地拉客，却又不得不将挣来的大部分钱交给老板。而她是个临时工，加班最多，挣钱最少。这样的日子让他看不到未来。当一个单身少妇向他抛来橄榄枝时，经历思想斗争后他接受了，因为那个女人有房，可以少奋斗好几十年。

  可分手的话，他又对她说不出口。她那么柔弱、温顺，他怕自己冷硬的话，会伤得她五脏俱焚。与其他希望她能洒脱地面对，不如说他自己心虚，不敢面对。

  接她的路上，他思来想去挣扎斗争许久，终于想到了办法。送她一把伞后，自己冷漠地一个人开车离开，让她打着伞，独自在雨中思量。伞的谐音是“散”。她那么敏感，看着绝尘而去的自己，一定会想到这是分手的时刻。

  他这样想着，也就这样做了。他把一把黑色的雨伞塞入她的手中，二话没说，就关上车门，消逝在绵延的雨雾里。她木愣愣的，还没明白过来，就看不见他的背影！

  他驾驶着出租车，不敢回头。心里惴惴不安，想象着她是如何撕心裂肺。忽然手机响了起来，接听，是新欢：“下雨啦，接我回家！”

  新欢的语气总是那么毋庸置疑，但细心的他，还是在短短几个字里，听出了新欢咳嗽的声音。想到炖梨水治咳嗽，他不假思索地拐进超市买了袋水晶梨。新欢对他的迟到有些不满，看见车上的水晶梨，疑惑地问：“谁的梨落在车上了？”

  他讨好地解释：“我专门买来送给你的！”本来他还想说，你咳嗽了，喝炖梨水会好些。可惜新欢没等她说完，就暴跳如雷：“你什么意思？是想和我分手，还是耻笑我离过婚？你个要房没房要钱没钱的打工仔，有什么资格笑话我？”不容他解释，新欢就跳下了车。新欢脾气不好，他知道，只要自己追上去赔情道歉，她再狠狠骂自己几句，解气后就会和好的，可是此时，偏偏来了条手机信息，打开，是那个她的：“喜雨霏霏恋意柔，青山绿水路通幽。相依伞下鬓私语，半为遮雨半遮羞。这把伞，让我想起以前的甜蜜时光，此刻，我多想让你放下工作，钻到我的伞下！”

  恋意柔软的几句话，也把他带回了旧时光。那时他和她还都在老家县城，雨季也是个美好的季节，他下班很晚，她总会撑着一把伞去接他。两个人依偎着挤在伞下，她说，我愿意一辈子为你举伞，做你遮风避雨的港。他感动地流下了眼泪，依然满腹豪情承诺：我会给你好日子的。于是他们相约来到这个城市，可是，好日子没来，他的情意开始稀薄。

  负疚的感觉如鲠在喉。他忽然调转方向，顺着她的气息，来到适才作别的地方。她还在，撑着那把黑伞，眼神干净，好像早已知道，他送走客人后就会拐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