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晓河
教育家张伯苓常说:“人可以有霉运,但不可有霉相!越是倒霉,越要面净发理、衣整鞋洁,让人一看就有清新、明爽、舒服的感觉,霉运很快就可以好转。”他还编了一句顺口溜:“勤梳头勤洗脸,就是倒霉也不显。”
倒霉也不显,强装笑脸才心底给力。这是坚韧的人生,用平常话说,就是不凑合。人生怕凑合,一凑合,标准低了,心气没了,颓废潦倒了,便霉运迭至。跨越攀高,几个跟头摔下来,凑合吧,一下就蔫了精神,弃了目标。凑合原则失底线、凑合人情掺假意、凑合人性打折扣。一味凑合下去,“迷迷瞪瞪上山,稀里糊涂过河”,凑合就成了窝囊、消沉、颓废的代名词。
弘一大师一碟萝卜、一杯白开水、一碗大米饭,不是凑合,而是“咸有咸滋味,淡有淡味道”。人至岁暮,躺在医院里,“往事越千年”,过去的就过去了,但季羡林在病榻上撰文声明摘去头上的“三顶桂冠”。吴冠中作画,要求每一幅画都有新意,不重复,不克隆以往的东西,绝不重复画第二张雷同的。正在走红之际,吴冠中开始了撕画的惊人之举。他说:“人老了,趁现在活着,赶紧把那些自己觉得不满意的作品撕掉。”撕掉不如意,留下精美。倘若凑合了,自我迁就、自我懈怠、自我降低人生质量,是不可取的。
不凑合,不是奢望无度,不是欲望无边,而是一种人生整洁,诚心诚意、中规中矩对待每个人、每件事、每一天,不心血来潮而半截五寸,不苟且偷安而随波逐流,总是追求有滋有味、有情有致、有声有色。
黄炎培写给儿子的座右铭有这样几句话:“理必求真,事必求是;言必守信,行必踏实。”言外之意不凑合。词作家阎肃有“四不”人生感悟:“不忽悠,不糊弄,不折腾,不凑合。”年逾八旬自称80后,仍保持着童心童趣,所以才出精品,才经久不衰,才宝刀不老。
我们都曾是笨孩子
□李招义
妻子对我说,她小时候笨得很,六岁了还不会系鞋带,每次学校搞活动,她都要请人系鞋带。我指着她额头笑她:“你这个笨蛋!”
她红着脸笑,说还有更笨的呢!我忙敛住笑求她分享。她说,小时候吧,不知道拧毛巾,都朝一个方向拧,成为大家的笑料。我不由大笑,问她:“怎么会这样呢?”
她说踏步时总是甩同边手,老师急得快疯了,但是无论怎么纠正,就是改不过来……
说起这些往事,我们都忍不住笑得几乎岔气。
我也给她讲我小时候的那些笨事。
我小时候最不喜欢数学。姑妈教我们时,也不知什么原因,姑妈那时脸上难得有笑,我本来就对她害怕三分,这让我见她就怵。一见她来上课就紧张,后来一上数学课就紧张,甚至见到数学题也紧张。上初中后,又碰到一个因为小数点点错了位置而在我头上来过一下子的老师,更是紧张,考试常常不及格。直到初三,碰到易老师,慢慢地克服了紧张心理,逐渐有了兴趣,我的数学成绩才好起来。
妻子笑我,说你真是笨啊,数学那么简单的东西你竟然及不了格。我说你一直数学好,饱汉不知饿汉饥。你不知道我那时心里多么着急,要是碰上老师骂人甚至动手,或者讲一些嘲讽挖苦的话,那日子,真是难过得要命!恨不得天天找个地洞钻着。
其实我的笨事远不止这些。
刚启蒙时,张老师要我们回家抄写几页拼音,我为这个作业感到烦恼。写着写着我就打起了瞌睡,我开始想办法:用两支笔写,控制不好间距;用复印纸吧,背面印上了,字体也是蓝色,不是铅笔写的不行。无法可想,便抄了两行,突然灵机一动,这字母写来写去的,不像一根扭动的线条吗?我开始夸张地画波浪线,一会儿我就把几页作业画好了。看着还在埋头苦抄的同学们,我深为自己的创举得意。
交作业的时候,我站在张老师旁边,张老师翻开我的练习本,抬起头看我,我心里一阵跳,心想这下完了,穿帮了!但他什么也没说,拿起红笔划了几个鲜红的大钩。如今回想,那时真够笨的,竟然在老师面前玩这样的小伎俩,要是在今天哪个学生如我,老师非得骂得狗血淋头不可,再叫家长,写检讨!我不敢想象。但张老师一直没揭穿我,他看我的一眼里,我分明看到了洞察我的小聪明后的惊讶,虽无责怪,我却从此不敢偷懒。张老师是在装糊涂啊,却保护了我一颗幼小的心灵。
我常写错字。走向讲台后,有一次我在课堂上给学生写“尴尬”,刚写好“九”,但是一身灵秀的班长就站起来对我说:“老师,好像不是一个‘九’字呢。”我非常惊讶,一看文章,确实不是,但我的老师就教我们这样写啊。我用五笔一打,嘿,我真的写错了!赶紧谢了这个一字之师。
另有一个“孕”字,我自己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总是在“乃”与“子”之间加个“又”字,我至今也记不清我是什么时候纠正的。还有“甥”,我以前常写成“男生”……
我不知道,假如我是个学生,老师会说我“不可教”吧?说我“蠢”吧?或者,会用更难听更伤自尊的语言来发泄他们的不满?
我和妻子一边聊天一边笑,谁也不明白,我们小时候怎么就那么笨呢?
为人师后,习惯了宽容体谅学生,因为深知:人长大就不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