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最疼我爱我的父亲走了,走得是那样的匆忙,以致我至今还有一种恍如梦境的感觉。4年来,我就像一个高速旋转的陀螺,疯狂地工作,每天都把自己搞得精疲力竭,然后倒头就睡。我不敢停下来,一停下来,那种撕心裂肺般的疼痛依然让我浑身战栗,那是我生命中最大的疼。我在努力压抑着自己内心的悲痛,将父亲离世的那一段记忆封存在心灵的最深处。
我一直都在疑惑,好好的父亲怎么就走得这么匆忙?匆忙得让我至今都无法接受他老人家离世的这一事实。父亲走了,带走了我全部的爱恋和牵挂,我有一种被抽空了血液和精髓的感觉,那个视父亲如生命的我已随着父亲的灵魂飘走了……
轻抚着父亲生前给我写的几百封家书,禁不住泪水婆娑。父亲的双耳在抗美援朝中被炮弹震聋了,平时我们无法在电话里交流,每周一信便成了沟通父女情感的一种方式,我和父亲都把对彼此的思念和挚爱装在大大小小、薄薄厚厚的信封中……如今,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未说泪先流。
父亲这一辈子活得不易也活得辉煌,抗日战争扛过枪,解放战争负过伤,抗美援朝渡过江,他把自己的一生都交给了军营,交给了国防绿。生长在胶东半岛的父亲秉承了山东人的品格——朴实正直,忠诚守信。在外,父亲是个好军人,在家,父亲是个伟丈夫好父亲。
父母相濡以沫度过了57个春秋。1995年母亲大腿骨折后一直躺在床上,所有的家务活都是父亲一个人撑着。在服侍母亲的几年时间里,父亲硬是学会了蒸馒头、包饺子。冬天,热菜、热饭端到母亲床上。夏日,每天用轮椅把母亲推到卫生间为母亲洗澡,直到母亲去世。这一菜、一汤、一鼎、一镬的深情,这一生、一世、一心、一意的赤诚,令我汗颜让我心疼。
从小到大,生我、养我、育我、疼我、爱我、宠我的父亲,给了我浩如天空的父爱,给了我厚似大地的父爱,给了我童年的幸福快乐,给了我青年的骄傲自豪,更给了我中年的至醇亲情。我是沐浴在父爱的光辉里生活、成长的。父亲走后,我在思念中对父亲的一生进行了一次全面的审视,对父亲的人生道路和毕生追求,有了一个更高层次的全新认识。父亲一生对祖国的大爱,对军队的挚情,永远都是我人生的一面大旗,驱散着我人生道路的所有阴霾,为我生命的苍穹撑起了一片蓝天,父亲给我的爱,天高地厚。
仰望父爱的晴空,记忆中那刀凿斧刻般的往事,如昨日般清晰而深情,如故乡的波涛汹涌澎湃,生生不息……
儿时的我身体很虚弱,总是三天两头生病。那时的山西大同很少见到公交车,我一生病,父亲就用家里的那辆结实的28永久自行车驮着我到20里外的野战部队医院看病。那时,父亲也已年近50岁,遇到土路或上坡,父亲总要埋下头来奋力地蹬车。有时,为了走近路,父亲总是驮着我在羊肠小道上穿行。我坐在车座后,用双手紧紧地搂住父亲的腰,把小脸贴在父亲厚实的背上,虽然忍受着病痛的折磨,但心里却非常踏实。在我的心中,父亲就是高山,就是大树,就是我终生可依靠的保护神,可随时停靠的避风港。那个年代,父亲的车座后,不是驮着我四处看病,就是驮着为我想方设法搞到的滋养身体的白糖、红枣、乌鸡、芝麻……
1985年,我考入了淮北煤炭师范学院,成为我们这个家族中第一个步入高等学府的人。那时父亲已经62岁了,可他老人家一定要亲自把我送到大学。父亲一生南征北战,但他从没进过大学的校园。一路上,父亲很激动,精神很亢奋,不停地给我介绍沿途的景点和风土人情。车每到一站,他老人家总要下车在站台给我买些当地的土特产,记得那时我第一次吃到像绿水晶一样透明的果冻。
大学毕业时,在父母望眼欲穿的期盼中我远走他乡。父母担心我在他乡会缺吃少穿,不断地在经济上给予援助。母亲去世后,父亲一直沉浸在悲伤中不思茶饭,为了让老爸散散心,用车把老爸接到了焦作,谁知老爸随车带来了大包小包的各种鱼虾、烟台苹果、青岛啤酒,甚至还带来一箱老家的酱油、醋,好像我这个嫁到了“穷乡僻壤”的女儿整日“食不果腹”似的。可怜天下父母心啊!望着老爸满身的征尘和绽放的笑容,我的鼻子一酸,背过身去……
当青烟散去、思念成殇时,我常常会在梦中梦到他老人家。从小到大,父亲对我都是视如掌上明珠,呵护备至。每每想起父亲,刻骨铭心的记忆便一遍遍地在脑海中回放。父亲给予我的那分沉甸甸的爱却穿越时空,追随我一生。
父爱,铭记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