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自嘲“拍过很多烂片”的香港演员黄秋生在微博“发声”。他用繁体字在微博写道:“在中国写中文正体字,居然过半人看不懂,唉,华夏文明在大陆已死。”此言一出,引发网友热议。
黄秋生所言正体字,是指繁体字。尽管黄秋生此言难免失之于偏颇,但有网友称“文明这东西,不是在文字上”的论断亦非全面。毕竟,汉字在历经多次简化和规范后,如今能看懂繁体字者已经不多,确系一个无可争辩的事实。
一个民族的文字,承载着一个民族的文化。从这个意义上说,“文字是文明的基因”绝不夸张。史学家发现,只要是有自己文字的民族,其生存率和发展程度都远远高于没有文字的民族。因为文字承载了民族的文明,它使民族思想能够得以记录、保存。不知大家是否记得电影《英雄》中的那个场景:秦军已大兵压境,而赵国人却依然临池不辍,一个老书法家言之铮铮、掷地有声:“秦国可以灭我们的国,杀我们的人,但却亡不了我们赵国的字。”
自然,在秦王扫六合之后,车同轨、书同文成为了历史前进之大势,老书法家已无力可挡。但在四大文明古国中,独有中华文明能够饱经沧桑却延续至今,恐怕汉文字功不可没。然而,发生在20世纪早期的新文化运动,以支持白话文运动为开端,主张以实用主义代替儒家学说,并发展成为了五四运动的先导。
这里我们姑且抛开其积极意义不说,遗憾的是“五四启蒙者的正确认识并没有导致正确的行动,他们面对与自己意见相左的旧文化没有宽容精神,既无视旧文化得以发生发展的历史背景,又武断而不容商量地主张彻底抛弃旧文化。因而其负面效应亦不应低估。”也正由此,这一运动最终成为了批判传统纯正中国文化的滥觞,并从根本上打破了中华文明自古以来文、言各自双轨相传的文化传承轨迹。
《说文解字》有云:“仓颉之初作书也,盖依类象形,故谓之文。其后形声相益,即谓之字。文者,物象之本;字者,言孳乳而寖多也。”故此,文在于描绘事物本来的形状,字则是在说滋生与繁衍。单说汉文字体系,其造字法就有象形、指事、会意、形声、转注、假借等“六书”学说,而加上后来的多次文化冲击,作为原字形的繁体字退出历史舞台,致使如今很多人“认字不识字”,使得本来“文以载道、字以薪传”的中华文明失去了可以“焉附之皮”。
当然,文明的延续亦不仅限于文字,更在于文字背后那些足以承载一个民族的价值判断和人文情怀。著名教育家蔡元培先生认为:“一个没有审美的民族是不知善恶的,所以总会有一代人,试图在蛮荒上遍植青草,即使新绿再次烧成沙土,仍会有后来者在焦黑中栽下。”
早在2000多年前的西汉,司马迁著就被誉为“史家之绝唱,无韵之离骚”的《史记》。太史公以其“究天人之际,通古今之变,成一家之言”的史识,不仅把项羽、吕太后写入本纪,还为货殖、游侠、匈奴作传,其思想体系和语言表达,完全超越了成王败寇、男尊女卑、职业出身、民族立场。
直到如今,在位于陕西韩城的司马迁祠的后面,苍松掩映着司马迁的墓茔,这座形状极似蒙古包的八卦墓,传说是元世祖忽必烈敕命改建,其上并有忽必烈手植的五龙松巍然挺立。其实,这样的传说无论是真实的历史存在,还是后人的穿凿附会,都已经不重要了,就凭《史记·匈奴列传》这篇少数民族的第一次文字的记录,这位超越时空的记录者理应得到如此的敬仰。
由是而言,莫道“只恐双溪舴艋舟,载不动许多愁”,因为只要精神仍在,就文明不死,即使繁体字变成了简化字,也载得动华夏文明的传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