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王玮萱 赵耀东 摄影报道
【缘起】
一通石碑、一座土窑及无数片被丢弃的瓷器残片,这便是修武当阳峪窑抖落给我们的残缺的历史记忆。而历史是有着强大生命力的艺术,不论她是残缺的,或是不完美的。
7月19日,记者一行来到“千年瓷都”修武县西村乡当阳峪村。小村安静地坐落在山坳里,由小村往北就是绵延不断的太行山脉深处。千百年前,无数巧夺天工的匠人们便是依靠从太行深处车拉肩挑运来的原料而打造了以当阳峪村为核心的焦作地区陶瓷业。过了山门,记者一行便看见了立于村头的窑神庙及庙前的窑神碑。窑神庙其实是座北宋古窑遗址,2006年被确定为国家级文物保护单位。如今,村民们为了更好地保护它,为其建造了玻璃房,与那块宋崇宁年间所立的窑神碑共处一室。窑体虽并不清晰,但经过长期烧窑所留下的铜色窑体却让记者一行看得分明。
这时,与记者同行的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人、国务院特殊津贴享有者柴战柱介绍,我市目前以当阳峪村为中心的绞胎瓷生产企业已有30多家。这令记者一行感慨万千。身处“千年瓷都”,伫立在窑神庙前,伴着绞胎瓷制作时发出的拉坯声,“千年瓷都”的绰约风姿已在记者脑海中显现。多年后,谁又敢说今天的一切不是一幅生动的历史画卷呢?
古窑再现 千年瓷都的沉沉浮浮
曾盛极一时,转眼间却又灰飞烟灭,消失得无影无踪。千百年来,它就像一个鬼魅的影子,又如同一个生动有趣的传说留在我们的脑海里。古窑再现,它化身成形,飘然落地,让焦作地区“瓷都”之名变得实实在在。
从某种角度来讲,由陶到瓷的历史,是焦作地区古文化最为丰厚的阶段。据《列仙传》记载,黄帝时期,陶正宁封子曾在此烧陶,死后葬于修武。这便为焦作地区制陶业的发展打下了深厚的文化根基。两汉时期焦作地区古文化最为辉煌灿烂,国宝级文物陶仓楼便是其优秀代表。到了唐宋时期,陶转变为瓷,修武当阳峪窑便代表了当时焦作地区最先进的制瓷工艺。据当阳峪窑神碑《德应侯百灵翁之庙记》记载,当时的当阳峪“世利瓷器,埏埴者百余家,资养者万余户”,呈现出了制瓷业的繁荣景象,当阳峪瓷被当时名士程筠称赞为“开时光彩惊奇异,铜色如朱白如玉。”
然而,令世人惊奇的是,在经历了从公元1068年至公元1122年54年的辉煌后,当阳峪瓷突然“人间蒸发”了,这一消失就是近千年。“瓷都”发展到顶峰便戛然而止,这不能不令人遗憾。
当阳峪窑为什么突然消失,目前说法种种。最多的是,“靖康之耻”后,北宋王朝南迁,时局动荡,当阳峪窑大批能工巧匠随朝南迁,在景德镇落脚,致使当阳峪瓷技艺失传。
直到公元2003年,人们才对当阳峪窑遗址进行了第一次科学考古发掘,千年古窑址得以重见天日。
这次考古发掘从2003年11月17日起至2004年6月22日止。在半多的时间里,考古人员发掘面积达1000平方米,清理作坊、过滤池、辘轳坑、炉、水井沟、灰坑、窑穴、灶等各类遗迹百余处,出土文物千余件。从出土的器物和标本看,有极坚硬的灰胎,也有较为松粗的砂胎和缸瓦胎,还有极细洁的白胎。就釉色来说,以白釉为主,酱釉次之,黑釉、褐釉、三彩釉、绿釉、绞胎等较为少见。在装饰工艺方面,有剔花、刻花、划花等。其制作风格包括定窑系和磁州窑系,但个别产品之精美,已经远超这些窑系作品。因而,考古专家认为当阳峪窑至少在宋代晚期已经成功仿制定窑同类的器物。与此同时,考古人员在当阳峪窑一带又发掘了李封、东交口、北业、王封、石碑岩、牛庄等20余处古窑址。
不仅如此,经考古人员考证,当时当阳峪瓷已形成了产销一体化的产业链。产出的当阳峪瓷在“闫河”、“定和”屯集,之后经水路销往各地。据清《怀庆府志》记载:“怀庆地区太行北峙,沁水东流,近带黄河,远挹伊洛,舟车郡会,号称陆海。”可见,历史上焦作地区的水路交通十分便利。
看来,“世利瓷器,埏埴者百余家,资养者万余户”之说并非浮夸,而以当阳峪为核心的焦作地区被誉为“瓷都”也并非虚名。
不灭的艺术 绞胎瓷的遐想
如果说当阳峪窑可位列北宋名窑,那么绞胎瓷就是镶嵌在当阳峪瓷窑上的明珠;如果说当阳峪窑的工匠们是仿造各名窑瓷器的高手,那么绞胎瓷则是他们独具匠心、独树一帜打造出来的精品。绞胎瓷集中体现了当阳峪窑的特点。
据当阳峪绞胎瓷研发者之一、元昊绞胎瓷艺术有限公司负责人许小平介绍,2003年11月至2004年6月考古发掘的绞胎瓷器虽然出土少,但弥足珍贵,不同胎泥配合,以特殊工艺手法,绞成美丽的花纹,如云片,如鸟羽,如木纹,器形图案新颖,纹理对称,变化万千,具有超凡的艺术价值。此前,人们认为当阳峪窑以剔花、刻花和填彩著称,绞胎瓷更是别具一格。
说起绞胎瓷,今年75岁的王有洲老人向记者娓娓道来。他说,别的瓷器碎片不能卖钱,可多年前绞胎瓷的一个碎片就能卖到10元钱。小时候,他和大人去地里干活,经常看到一些透花瓷碎片散落在田间地头,还有一些小玩具之类的透花瓷,可因为迷信,大人不让动,都扔掉了。1992年3月,他带领工人们在建设本村陶制厂时便挖出过一个宋代的泥坑,发现了制作绞胎瓷的黏土。
可为什么发掘的绞胎瓷器完整器形较少,碎片较多呢?长年对绞胎瓷保持深入研究的王有洲老人分析,从上世纪30年代当阳峪窑重新被关注后,英国人、瑞典人、日本人先后来到当阳峪窑,带走了一些绞胎瓷精品。另外,绞胎瓷工艺十分复杂,有“十窑九不成”之说,因而许多废品被扔掉。有人推断,由于烧制难度大,绞胎瓷在北宋年间并未得到批量生产,只是能工巧匠们闲暇时的消遣,或只为部分高端客户定制的瓷器。
只有少量生产,却能保存于世,乃至成了当阳峪窑的代表之作。这一切如果被当年的工匠得知,也会感到惊讶吧?可这正是绞胎瓷艺术的魅力所在。
复活之路 瓷都的今天与明天
当阳峪窑的再现让我们找到了焦作地区作为“瓷都”的定义,而多年来众人对绞胎瓷研发的可喜成果,更让“瓷都”有了真正的内涵。
柴战柱可以说是绞胎瓷研究的先行者。采访时,柴战柱称,上世纪90年代初,他开始研发绞胎瓷时,只有少数人在关注绞胎瓷。而如今,除他的金谷轩绞胎艺术有限公司外,还有文献绞胎瓷、当阳峪绞胎瓷、元昊绞胎瓷、国礼绞胎瓷等30多家绞胎瓷生产企业,绞胎瓷正在实现产业化、规模化发展。
特别是近些年来,绞胎瓷乘着焦作旅游业的东风,提速前进。2006年,在当阳峪重获新生的两件名为《花器》《硕果》的绞胎瓷艺术作品,与亚洲单级落差最大的瀑布——云台天瀑,一同入编人民美术出版社出版的《义务教育课程标准实验教科书·九年级·美术》课本。
今年7月,柴战柱获得了“国务院特殊津贴”。这是国家对绞胎瓷近些年来发展的肯定。绞胎瓷已不再是那个“藏在深山人不识” 的瓷中“隐士”。
从1000多年前的废墟里走出,“瓷都”掸去一路尘土,换了新装,走向了一个充满活力的大舞台。也许我们只有期待与祝福,希望在不久的将来,焦作“瓷都”这张名片能够蜚声海内外。
绞胎瓷是世界上唯一能够做到表里如一、内外通透、一瓷一品、不可复制的陶瓷品种,每一件产品都有其不同的纹理特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