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冷了,麻雀找不到吃的,开始往稻场上的稻草垛里钻。燕林轻手轻脚地溜过去,一只手猛地捂住入口,另一只手在草里掏,把它从稻草里拽出来,放进已经准备好的蛇皮袋里,麻雀在袋子里扑腾着翅膀。
麻雀是最机灵的鸟儿,天还没放亮,它就站在屋檐下或树枝上叽叽喳喳地叫开了,像在对话,又像是在欢唱,声音清脆而又悦耳,老人们总爱在这个时候起床,开始清扫院子,迎来了一个个普通的早晨。
大嘴有一把用钢丝做的弹弓,是他当兵的叔叔留给他的,开始只是打一些大的鸟儿,时间久了,就用它练习打麻雀。可能是麻雀没有见识过弹弓的厉害,大嘴都站在树下瞄准了,麻雀还傻傻地站在树枝上用它尖尖的小嘴慢慢地拢着羽毛,直到石子“啪”地一声穿过树叶,打到麻雀身上,麻雀从树枝上落下来,旁边的麻雀才惊恐地跑开了。
燕林说,麻雀是最灵敏的鸟,打了几只之后,你再握着弹弓站到树下,不会等你站稳,一个个早跑得干干净净。当然,小精灵再聪明也赶不上我们这群孩子,我们先是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待麻雀放松了警惕,便迅速取出弹弓,一块石子飞过去,麻雀会唰地从枝丫间掉落下来,在地上扑腾着,挣扎着,试图重新飞起来,但不管它怎样努力都无济于事,只得乖乖地束手就擒。
麻雀是最喜欢群居的,早晨或傍晚,它们结着伴,黑黑的一片,在低空中飞行,远远看去极像被风吹动黑鸟群,队形忽变,又像有弹力似的。我知道,那是一只麻雀在飞着,带着自由,带着快乐,那么悠然,那么欢畅,这个时候,我会想,做只麻雀真好。
不过,这个想法只是在它们快乐翱翔的时候才会有的,更多的时候,我会觉得做一只麻雀其实是很悲哀的,尤其是看到燕林整天举着手牵着拴有细线的麻雀奔跑的时候,也不管它累不累,落下来就再把它抛向空中,一次接着一次地抛,大嘴说,你累不累啊!天天这样。可燕林不管这些,麻雀多的是,累死了就再抓。
燕林和大嘴都是捉麻雀的高手,看他们捉麻雀你会觉得既滑稽又好笑,燕林家住的新房,门窗都安着透明的玻璃,无事的时候,燕林打开门,在堂屋最显眼的地方撒几把稻谷,之后便一动不动地躲在门后,待麻雀一个个飞到屋子里,他们便猛地关上门,插上门栓,举着竹竿满屋子地撵。棍棒之下,麻雀无处藏身,便一个个往透明的玻璃上扑,企图从窗户里飞出去,可是,那是玻璃,不是空气,麻雀一个个撞在玻璃上,发出“咚咚”的响声,几个来回之后,麻雀便撞晕了,纷纷掉在地上。大嘴蹲在地上一个个地把它们拣到竹篓里,之后,脸上露出狡黠的微笑。
麻雀也有家,乡下的茅草屋檐是麻雀做窝最理想的地方,下蛋的时候,贪嘴的蛇会爬进去偷吃麻雀蛋,大嘴把手伸进去,把蛇抓住,狠狠地摔在地上,然后再狠命地跺上几脚。偶尔也会碰到毒蛇,大嘴就用黄鳝钩捣,直到把毒蛇抓住,塞进剩着酒的瓶子里。我最喜欢那些张着镶有金边的大嘴巴幼雀,它们是那么急嘴,一天到晚不停地叫着。啥时听不到叫声了,我们就知道它们已经离开窝,开始学飞翔了,这时跑到树底下,准会看见那些飞累的小雀在地上满世界跑,速度很快,你很难抓住它。不过,我们还要循着小雀的身影围堵它,直到把它逼到墙角,它无路可走了,才乖乖束手就擒。
麻雀也会生气,它的气性很大,抓住它了便不吃不喝,尤其是拴住它的时候。有时也会装死,趁你不注意,它会从你的手里逃脱,看着它们靠智慧获得自由,心里也会涌起一阵愉悦。
我喜欢麻雀清亮的叫声,喜欢它清雅的舞姿,它是一个歌者,也是一个舞者,它不惧严寒,天冷的时候还站在电线上,像一首音乐的五线谱流淌着回忆,流淌着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