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 玲

  做了5年的幼儿园园长，自嘲一下，这是级别最低的官，但是，有时候，我也会变成一个很有力量的女人。

  给学校的孩子们安空调，我当然要去看一下，这样的天气相信鬼都不会出来吓人的，太热了，像一个大火炉在天空飘浮，突然炸开了，满世界都是热浪和飞泻的炭火。

  我是到学校大概看了情况，交代了人照看，就要回家了。我来的时候，家里正看着的电影是暂停的模式。

  我右脚踢起单车支架，这时听到一个老人的声音，还有一个小孩子玩笑的动静。

  我看了一下，那两个人在大门右边门柱上靠着，一辆收满垃圾的三轮车横挡着他们，如果不是他们玩闹，很难看到有人。

  那是祖孙俩，我先看到了孙子，那是一个很可爱的孩子，脏兮兮的小脸遮不住清秀机灵的五官，裸身上下是更脏的汗迹，肚皮上沾着一颗醒目的西瓜籽。我看到老人的时候，一下子吓到不敢再近前，老人的脸让我惊愕到心里一冷，他完全没有上唇，暴露着丑陋的牙齿、牙龈。大概是看我惊骇，老人转过脸去。

  我走过去，把手里的一瓶冰水递给他，甚至大着胆子碰了碰老人的肩膀，他接水的时候，不敢看我，只是慌乱着让孩子喝。因为喝得急，小孩的胸前、肚子上很快有了水道。

  我出来的时候没带钱包，就招手给学校对面超市的老板，那女人见天跟我捉迷藏占学校的地方摆摊，对我很敬畏。我说，麻烦你先拿两个冰棍给他们，回头我给你钱。冰棍拿过来，那孩子用牙齿很快咬去包装皮，老人举着冰棍儿只看着孩子。我说，你吃啊，你吃，吃完了他们再给。后来又有卖桃子的女人过来，给了桃子。这卖桃子的我给规定了什么时间在什么地方摆摊，摆在学校正面的时间一定不能是孩子入园、离园高峰期，遇到她撤离得慢，我就假装气咻咻要把她的桃子扔到西边的护城河里。这时，又有门岗的人拿出积攒的瓶罐和纸箱给老人放在车上。

  那老人看一下子有这么多人来照顾，一定以为我是这一片的大官。

  去年端午节的那天，学校门口来了一个卖西瓜的，那农民脖子上搭着毛巾吆喝、过称，旁边是自己的女人收钱。快到午饭时间，我看那摊子旁围了很多人，就顶着太阳去看。

  那卖西瓜的男人举着200元钱，哭的鼻涕流了好长，原来是被两个串通好的骗子一前一后给了两张百元假钱。围了一圈的人传着看这两张钱，很恶毒地诅咒那千刀万剐的骗子。一个长相很好的女人说，我们每人买两个西瓜吧，让大叔早点回家。于是，大家开始买西瓜，算出的价格，每人都没按该给的给，都舍了零头不要。

  那长得好看的女人用胳膊碰我，你也买两个吧？我就问，这一车得有多少？一个更正义的小伙子疑惑地看我，难道你都要啊？有400多斤吧。我说，是啊，我都要。所有的人都看我。 我说，我们学校有几百个孩子，我买回去给孩子们吃。

  于是，我回去找老师过来搬，我们刚走到门口，那些人已经抱着、扛着西瓜给送到学校来了，每个人脸上都嘻嘻笑着，好像这怀里抱的是他们中的六合彩。

  大家忙着过称、计数，一直帮忙到我们结了账。走的时候，那大叔不敢用脏手握我的手，倒是她老婆，过来狠狠抓着我的手说谢谢，就要走了才放开。

  在这对卖西瓜的夫妇眼里，我肯定是一个很富有的人。

  （本报资料图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