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在城郊开了一家小店,闲暇的时候,他喜欢四处转转。
距离小店不远,是一个篮球场,周遭全是大片的荒地。听人讲,这里原本是一块菜地,肥沃得很,后来被体育局征用,说是建大型体育场,于是就不再种菜了。但是,体育局除了建了一块篮球场之外,就再也没了动静,闲余的土地上长满了杂草,杂草饱吸了土地的营养,居然有一人多高。这一荒长,竟然长了好几年。草太盛了,有虫蛇出没,周围的孩子们都不敢在这附近逗留。一些老人常常在旁边望向深草,长长叹息。父亲每次转悠到那里,也会和那些老人一起望向深草,长长叹息。
一个早晨,父亲和几个老人一起,拿起镰刀和锄头,走进荒地除草。
荒地上的杂草没了,泛着黑光的土地被翻整出来,整齐的田垄将土地划分为块,分别种上了蔬菜、玉米和棉花。
黄瓜开花了,豆角结出第一茬青荚,玉米长有一人高了,棉花的顶该掐了……
每日晨光熹微中,暮色苍茫里,父亲哼着小调,和那几位老人哥长哥短地忙活着,他们的脸上,挂满了笑意。
那一年,鲜嫩的瓜菜、金黄的玉米、白生生的棉花让几位老人的老脸开成朵朵大菊花。周遭的居民也喜欢站在地边望,夸着田地里丰收的景致。
第二年春天,父亲他们早早将粪施到田里,喜滋滋种进新一茬作物。
那年夏天,到体育场玩的孩子们真不少。玩累的时候,一些孩子会跑到田里,拽几根黄瓜、划拉几只西红柿吃。父亲他们并不恼,也不骂,还是喜滋滋地管理着田地。我问他怎么不生气,他说,东西种出来就是为了吃,谁吃都一样,只要不扔就好。
当初秋的风渐渐有凉意的时候,父亲回了趟乡下。再回到城里时,他发现田地已然不见,几辆工程车在推土。一个负责人告诉父亲,再不要在这里种东西了。公家征用的地,不是叫人随便种的。
父亲点头,禁不住长长叹息说,好不容易养熟了的地,一下子没了,真可惜!
转眼又是一年,工程车推过的土地上,堆放着几堆砖块和砂石,可就是不见施工的人。
日子一天天过去,那块地又荒了。一场雨过后,野草憋足了劲儿,开始疯长起来。父亲站在路边,满眼都是草,青青的。
父亲再出去转时,不敢去体育场那边了,他怕看见那块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