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接一版)我只想离开,走不了就爬,爬到一片稻田里躲着。整个晚上,听不到狗叫,死一样的静。天上下着雨,到处有火烧后一闪一闪的光,可就是没有声音。”连着三个夜晚,厂窖寂静得如同一片死地。
同在厂窖镇上,全伯安要颤巍巍走一里路才到郭鹿萍家。知道对方同是从惨案里死里逃生,30年来,两位老人走动得很勤。一起坐坐,就是一种安慰。收容5万余人的厂窖,死里逃生者仅2万人。
和任德宝一样,全伯安忘不了甸安河上尸体挤着尸体的惨状。屠杀第一天,他躲在离河堤不远的一个草垛里。
厂窖又名汉太垸,位于洞庭湖西北岸,三面环水,是扼守洞庭西北水陆的要冲,典型的鱼米之乡,居民2万余众;南县陷敌后,有2万余难民逃到厂窖;还有驻守华容、南县、安乡的国民党第73军主力1万多人奉命撤退,准备从厂窖西渡常德。全伯安说:“军人已换了平民的衣服,伺机渡江,大多数人都躲在屋里,等日本军队离开。”
一大早,他就听见飞机飞来的声音。紧接着,炮弹、火弹、机枪扫射声来来回回不绝于耳。全伯安听得出,这些都是围着甸安河进行的。“时间很短,可能几分钟、十几分钟,飞机就一路往河的另一头去了。”
等一切安静,全伯安跑到河边,河面上浮满被炸毁的船只木板,还有尸体。2.5公里长的甸安河上,至少停了2500余艘民船,都是从外地逃难而来,一家老小住在船上。血水把200米宽的河面染成另一种沉重的暗红色。甸安河上,被杀戮者达6800多人。
5月9日至11日,以飞机轰炸开头,日军海、陆、空、步、炮、骑兵有计划地对厂窖进行拉网式疯狂大屠杀,屠杀持续了3天3夜。
厂窖正值洪水季节,临走日军还掘堤数十处,六成青苗因此被淹没,当年饿死2000多人。
还原厂窖惨案始于上世纪80年代,退休的全伯安因为亲历这场惨剧而多方奔走呼告。1984年,全伯安带人在当年亲眼所见的尸坑地点挖掘,挖出白骨难以计数。那个地方位于现在德伏村,当年叫永固垸。
1986年,厂窖镇上立起厂窖惨案遇难同胞纪念碑,2010年建成厂窖惨案纪念馆,如今它们都被列入首批国家级抗战纪念遗址名录。
“幸存者一年比一年少,上世纪90年代还有七八十人,现在不知道还有没有30人。”88岁的全伯安说。提及国家公祭日,全伯安、郭鹿萍和任德宝都深感安慰,唯愿更多人关注厂窖惨案,唯愿血的历史不被遗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