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护研究历史遗存,让我国数千年的文化珍宝流传至后代。”
——韩长松
他用手中的小铲,探知深埋于泥土中的奥秘;他对残存文物抽丝剥茧,解读湮没于历史烟云中的文明足迹;他通过对出土文物的考研,去再现怀川大地上一个个光辉的文明丰碑。
他,就是我市第九批市管专家、河南省文物鉴定委员会委员、市文物考古研究所所长韩长松。近日,本报记者走近韩长松,寻访他所走过的踏古寻幽之路。
重现四千年前古城遗址
打开时空的大门,穿越历史的长河,追寻怀川大地上文明的走向和人类发展的足迹,梳理和还原那一段段发生在太行脚下、黄河岸边的历史沿革与兴衰更迭,承担起发掘、保护、研究和传承怀川历史文化的责任。这就是韩长松对考古工作的理解。
毕业于武汉大学历史系的韩长松,从事考古工作已有27个年头。他用手中的铲子和毛刷,让深埋于怀川大地的文化遗迹重现人世。
2006年8月,在南水北调主河道温县徐堡考古发掘工地,韩长松在烈日的炙烤下俯身于泥土之中。他的眼中透露出兴奋与渴望——在他的脚下,有可能是一处龙山文化的城址。
龙山文化距今4000多年,是指我国黄河中、下游地区新石器时代晚期的文化遗存。此前,龙山文化城址在国内已发现70多处,但豫西北和晋东南地区尚属空白。如果这次考古得到证实,它将填补太行山南麓一带没有发现龙山文化城址的空白。
然而,这处发掘工地位于南水北调中线工程穿越沁河的右岸,且遗址具有清、明、唐、汉等12个历史时期的叠压,考古发掘任务繁重、时间紧迫。为了不影响工程进度,韩长松带领考古队员开始与时间赛跑。
为了工作方便,韩长松和队员们租住在附近的村子中,每天从日出干到日落,整日与泥土、碎片为伍,小心翼翼地进行发掘、清理。一天下来,他经常连腰都直不起来。
发掘工作持续了整整一年时间,韩长松没有离开过工地,不敢有丝毫懈怠。随着城墙、房址、陶窑、窖穴、灰坑、墓葬、祭祀坑等大批遗迹的发掘,一个被压埋在4.5米之下、总面积达4000多平方米的龙山文化城址破土而出。
“夯土城墙、木骨泥墙住房及大量文物的出土,将这处遗址直接锁定到龙山文化时期。”韩长松说,“这表明,在原始社会向奴隶社会过渡的时期,焦作地区的古人类已经发展到了相当高的文明程度。而城堡的出现,代表着国家的雏形。可以说,徐堡龙山文化城址的发掘对研究我国城市发展史、城市等级制度、国家起源等能提供重要的实物资料。”
揭开焦作陶仓楼的神秘面纱
陶仓楼,在焦作博物馆里,可谓镇馆之宝。
“在汉代,人们受‘事死如事生’思想的影响,崇尚厚葬,于是将地面的住房、粮仓等建筑制作成小型陶制品随葬于墓中。”韩长松说,“陶仓楼虽然是
随葬品,却是当时现实生活中经济、社会、农业、建筑、陶艺的真实反映。”
陶仓楼多出土于中原地区,而河南省又以我市出土的陶仓楼数量最多、类型最全、价值最高。目前,在我市得到完整发掘或经修复达到完整程度的110多座陶仓楼中,多数由韩长松主持发掘,而最具文物价值和代表性的陶仓楼,更是出自韩长松之手。
2008年11月,李河廉租房工地被探明具有地下遗存,韩长松带队开始进行考古发掘。可是,由于此处水位较浅,距地表6米深的墓葬坑内浸满泥水,韩长松一边抽水一边进行发掘。
这是一个前堂后室的大型东汉中期砖室墓葬。韩长松站在坑沿,把墓坑里的泥浆一桶一桶地往外提。他的脸上、衣服上沾满了泥水,俨然成了一个“泥人”。忽然,一个陶器类的东西露了出来,韩长松凭经验判断这是陶仓楼的盖顶。他小心翼翼地逐层清理淤泥,把散落的部件一块块取出来。经过清洗、拼组,一座高达1.85米的七层连阁式彩绘陶仓楼展现在世人眼前。
经鉴定,这是迄今全国出土的唯一一座附楼位于主楼右侧的连阁式陶仓楼。这座七层连阁彩绘陶仓楼反映了汉代高超的建筑技术成就,其精美的雕刻和彩绘图案也反映了汉代高度发达的建筑装饰艺术,对中国建筑史的研究具有重要价值。
2009年8月,韩长松转战南水北调马村安置小区考古发掘工地。这是一处自西汉晚期到东汉晚期的墓葬群,发掘工作持续一年之久,共计发掘墓葬700多座,出土陶仓楼20多座。
一天傍晚,在当天发掘工作即将收工时,韩长松从一座西汉晚期的砖室墓葬里发现了陶仓楼的迹象。为确保文物安全,他连夜进行发掘清理,一座四层通体彩绘陶仓楼惊艳出土。
这座陶仓楼从楼体的外墙到房内的墙壁乃至院落的墙体上,布满了人物、鸟禽、青龙、白虎、朱雀等彩绘。而更为罕见的是,彩绘中竟有虎食女魃的神话故事。国家权威考古专家对其评价是:“绘画内容繁多,用笔流畅优美,画面生动,且所有画面均呈现人物、动物的运动感和风百杨柳的现实感,充分展现了汉代时期高超的绘画艺术,是研究西汉时期储粮技术、建筑技术、装饰艺术和绘画艺术不可多得的宝贵资料。”
至今,这仍是我市发现的第一个、也是全国唯一一座通体彩绘陶仓楼。
擦亮焦作的历史文化名片
“陶仓楼是深埋于地下的焦作历史文化名片。就全国陶仓楼发掘情况来看,我市出土数量最多、类型最多、体量最大、制作最精美,那么,为什么会出现这种现象,它反映了两汉时期焦作的哪些文明成果?这值得我们深入研究。”韩长松说。
近年来,韩长松结合多年的考古发掘实践,对我市独有的陶仓楼文物现象进行了深入系统研究,一部《焦作陶仓楼》专著即将付梓。
对历史遗存和资料进行科学研究,澄清史实,正本归源,是韩长松所从事文物工作的重要内容之一。
“竹林七贤”是魏晋时期活跃于山阳之地的风云人物。嵇康,系“竹林七贤”的精神领袖,三国曹魏时著名的思想家、音乐家、文学家,曾居山阳20年,这在《晋书列传十九·嵇康传》中有明确记载。
那么,嵇康居住山阳的旧居在哪里?据考证,旧居在三国曹魏时期的山阳县南城门外不远处,也就是现在的焦作市山阳区新城街道墙南村附近。旧居位置本没有什么争议,但近年来有学者提出了不同的学术观点,认为嵇康旧居是在辉县山阳村。
为解开嵇康旧居之谜,韩长松结合山阳城遗址考古发掘和历史资料进行了深入考究,列举了嵇康旧居确在墙南村附近的确凿证据,并将论文发表于有关期刊上,使嵇康旧居终有定论。
本报记者 陈作华 王水涛 实习生 侯彦霞
记者手记
采访韩长松,是在温县祥云镇麦田深处的西汉墓地发掘现场。冬日的寒风掠过旷野,韩长松在绵延近一公里的发掘工地上来回走动,指挥工作人员对十几座已基本发掘完毕的墓葬做最后的清理。
无论寒冬还是酷暑,韩长松的发掘工地全在野外,帐篷为屋,野炊为饭,他早已习以为常。
普通人并不知道,文物考古单位不主动进行地下考古发掘,这是为了让地下文物得以长久保存。凡发掘的地方,都是由于盗墓、墓葬暴露及建设性占地等原因而必须进行抢救性发掘。所以,韩长松和同事们一旦接到任务,在为期数月甚至数年的时间里都要吃住在工地。
韩长松本可以在高校或博物馆工作,但他选择到工作条件艰苦的文物考古单位,这种选择看似有点儿“任性”,但体现出他不怕困难、以苦为乐的个性。
除了工作艰苦外,韩长松还要忍受孤独和寂寞,要跟墓坑里的砖石、瓦片对话,要在苦思冥想中把残留的碎片与历史的画卷进行对接与拼合……
他乐于此,勤于此,享受于此,收获于此。如此,他的人生充实而丰满、平凡而厚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