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因为长年写诗的缘故,接触全国的诗人众多,和写小说的作家接触少,但我们河南的安庆是写小说的,所以来鲁迅文学院报到的第一天我就知道了马金莲的名字。晚上待一切尘埃落定后,安庆带着我去拜访了马金莲,那天,我喊她为马老师,她谦逊地说不敢喊老师,你比我大,我喊你姐姐才对啊!
我是出生在中原,在一个很小的城市,默无声息地爱诗,写诗的。我只是静静地写,心无旁骛地写,没有什么目标和远大理想,也不想写出多么大的动静,只是不写心里就会很难受,很不踏实,仅此而已。
而马金莲却是出生在宁夏西海固一个叫扇子湾的小山村里,坚守那一块土地的厚重与淳朴。她是一个“80后”作家,小小年纪就发表了一百余万字的小说。掐指算来我比她大了整整16岁,与她的成就和才华而论,我就很汗颜了。我说我简直白活了这么多年,虚长她那么多岁,却一直写得名不见经传。然而,马金莲却没有一点点傲气,一口一个姐姐地叫我。其实我们俩还是很有缘分的,同住在四楼,她住417,我住403,我们隔着一条长长的走廊,我和她门对着门,经常我们心有灵犀地一起开门,相视一笑,然后手拉手地去往饭堂吃饭。于是,鲁院的老师和同学都知道四楼住着一对马家的姐妹。在鲁院学习的4个月里,她对我最好,仿佛她比我年长似的,一直关心我、照顾着我。每去她屋里串门,她都会拿出葡萄干给我吃,拿很贵的巧克力给我,不吃不行的,她的热情毋庸置疑,于是我就抓了一些送进嘴里,那种甜香弥漫一生。
刚开学不久,我们鲁二二全体同学就被邀请去中国现代文学馆参加《小说选刊》的颁奖活动,我们班同学边走边开玩笑地说:“哈哈,我们刚来就颁奖了,还没来得及写呢!”赵卡同学开玩笑说是他获奖了“赵卡文学奖”。我们同学便被逗乐了,也有人指着美女谢络绎说不对,不对,应该是“络绎文学奖”啊!本以为是笑谈,谁知当宣读获奖名单时,竟然有我们班的马金莲同学。这下真让我们出乎意料,大吃一惊了!更让我们对她刮目相看了。这个平素在班里不大言语的瘦弱女生,只顾低头走路来去匆匆的女生竟然这么厉害啊!
一次北大教授程郁缀给我们讲课,我是一个多愁善感、泪腺丰富的女子,他的课触动了我内心最为柔软的那根琴弦,我的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哗哗而下了,下课后在电梯里她看见我在哭鼻子便问我:姐姐谁欺负你了,我去给你报仇!一句话让我记住了这是一个豪侠仗义的妹妹。
在鲁迅文学院里,她不太喜欢参加各小组的业余活动,也不事张扬。总是一个人闷在屋里静静地读书、创作。4月17日,我们去山东短途社会实践时,老师让同学们自由组合报名,两人一个房间。我们俩同时想到了彼此,在一个房间里住下,那晚,她爱人就打来电话,马金莲告知她和一个马家的姐姐在一屋住,一切都好,请他放心。夜里,我们俩第一次有了彻夜长谈我们告诉彼此的过往岁月,原来我们的生活如此相像,从此我们两人的心更近了。从她的嘴里说出的都是一些美好的事情,包括她们那里的作家群,她说她们那里的风气很纯正、每个作家都很优秀。6月8日赴四川长途社会实践活动时,我们班几乎所有的人都换了合住对象,而我们马家姐妹依然选住在一起,创了鲁二二作家高研班社会实践的奇迹。在四川成都,阴雨绵绵的天气,我被一件小事惹得伤心欲绝,怒气冲冲回房间,马金莲一个人正在房间里唱着《白狐》这是我第一次听她唱歌,唱得那么专注、那么声情并茂,她说姐姐忘掉烦恼吧,咱俩一起来唱歌,我说,我不会唱啊!于是她一句一句地教我,驱散了我内心里的苦烦。回到鲁院后,我俩每天早上都在梅园里唱歌,晚上吃完饭后再唱一遍,每一次练唱,她都很认真,唱到动情处,她常常闭着眼睛,一个人完全进入内心的世界、进入角色之中。而我却唱得很生硬,一度想放弃。她常常鼓励我,说姐姐别怕,歌不是用嗓子唱的,而是一种融入血液融入生命的气息,从那滚热的腔子里弥漫出来的。在一个下雨的早晨,她还请周强同学为我们俩指正。那段时间,我简直成了一只快乐的白狐。最后在毕业晚会上我们姐妹俩手拉手登台,为毕业晚会献上了一曲优美、动听的《白狐》。
鲁院一别后,马金莲成了我内心的牵挂。就连看天气预报,我都是关心着两个地方的天气情况,郑州——宁夏。从此以后我们就成了亲人,成了相知。我们远隔千山万水,我只能在她的作品里听到她的声音。我喜欢听她那浓浓的宁夏普通话,听她的嘴里吹送春风。10月6日,我在我们这里的书店,看到了《小说选刊》第10期,封面介绍上有马金莲的小说《1987年的浆水和酸菜》我仿佛看到了她亲切、友善的面容,我迫不及待地一口气读完,并买下来,放在贴身的内衣里把它带回家。那晚,我便在梦中见到了妹妹,我知道她很忙,QQ常离线,电话常关机,但我还是能在她的作品里听到她不疾不徐地娓娓道来:秋风干爽,艳阳高照,萝卜叶子很快就干了,比原来萎缩了很多。奶奶一串一串取下来挂到后墙上的木橛子上去。(这是她小说里的句子)她的温厚、平和、善良、锦绣心肠和她的作品一样深深地打动了我。其实,我是一个黑夜里的女子,漫长的黑夜将我围绕,我喜欢伸手不见五指的时光,一个人面对四壁漆黑。这是一个极小极小的自我内核,又是一个极大极大的宇宙,这黑夜中只有我是活泛的,暗夜滤掉一切嘈杂紊乱,把世界推远,灵魂就这样悄然而降,我就在这样的夜晚等待远在千里之外金莲的好消息,同时也在等待一首诗的第一个字的出现。
我和马金莲都是农民的后代,都是穷人家的孩子,都打苦日子里走过来的,我们的根都在黄土里,所以我们的心灵也更为接近,想法更为一致,也更容易沟通。她就像我亲亲的妹子。我们俩相互鼓励,我们约定要在时间的长河里,通过书写,挖掘出那些在尘埃、在瞬间闪现的光泽。写作是艰辛的,同时也是甜蜜的,我写诗歌,因为妹妹,我在鲁院写出了第一篇中篇小说。在鲁院,李院长评价说,马金莲是一粒金子。我知道我离金子还很远,离她写作的距离还很远,但我知道即使我撵不上她,也要离她近些,更近些。因为鲁院、因为机缘、因为她姓马。
圆圆的明月,在桂花树上低悬,无论是回忆或是展望,我的内心都弥漫着古老而新鲜的异香。我轻盈的脚步穿过风雨的荆棘,一路走来,是没有退路的勇往直前。而金莲花和怀菊花的香,那是一种情感的黄金和亘古的美好。如此相遇、如此相伴、如此珍贵,一生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