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0年，农村初中也由“文革”初期的停课变为“以学为主，兼学别样”的复课，根据教育革命（即开门办学学工学农）的需要，除语文、数学外，开设了工业基础和农业基础课程，考虑到“世间一切事物中，人是第一可贵的”、干革命得有身体作本钱、需要普及健康常识这一因素，还开了一门叫群防群治知识的课程。

  群防群治教材分三块内容，即针灸、地方病防治和人体生理卫生。这课专业性强，学校老师教不了，便请来赤脚医生。赤脚医生是个姑娘，长得俊俏，举止很美，引得学生瞧她的时间远多过书本。尤其当她手把手教针灸时，手的白皙柔软和身上好闻的气味，更叫男生迷醉。学生喜爱她，盼着上她的课。这节课该讲第三章第四节“女性生殖系统”了，她却打了退堂鼓。说自己是姑娘家，羞于当众讲说涉及女性私密的东西，更怕没有直观教具，仅凭一张嘴扯不清敏感部位的概念及关系，从而滋蔓是非，惹出政治问题。其他老师也没底气。这时，贫宣队赵队长请缨道：“这有啥，不就一节课么，看我咋上！”。

  赵队长40来岁，念过高小，算是有点文化，且根红苗正，敢说敢干，当了校贫宣队长。他一进教室，全班错愕。他用板擦敲着桌子说：“都听好了，这节课由我来上，谁也不许捣蛋。现在学习新课。”说着，扭身在黑板上写下了几个不算太难看的字：女性生殖系统。女同学从“女”字上感觉出这节课和自己身体的某个部位有关，脸微微泛红，低下了头。男生则从女生的红颜垂首中看出了问题，从而幸灾乐祸般亢奋起来，个个喜笑颜开，摇头晃脑……赵队长见状，脸一板，训道：“干啥？再嘻嘻哈哈给我爬出去！正告你们，今天的课不同往常，都放严肃点，把嘴闭紧，谁要敢说笑，那就是思想作风有问题，看我不治你个稀巴碴烂，男生尤其要注意。现在正式上课，大家自己看书！”

  原来是让大家看书，没意思不说，关键是多年“搞运动”把男女关系搞得很敏感，很“革命”，两性知识不啻于洪水猛兽，大人都不敢接触，乳臭未干的学生更与它绝缘，纯属空白。这不，瞪眼瞅着书上印的女性生殖系统图，多数学生弄不懂是个啥东西。说“女生”“女孩”，学生都懂，说“女性”都犯迷糊。讲“生娃”“生产”都知道，可“生殖”是啥？整不明白……有男生烦气了，往后猛翻书，恰翻到男性生殖系统图那一页，那个长长弯弯龟头样悬在一堆不知是啥“零件”勾连成的组合体最下端的东西，不是男人尿尿的丑东西吗？曾在水库边赤巴肚洗澡的男人身上见过不少……这果真是男人的东西，那这节课学的肯定是女人的东西了。那是女人的啥东西呢？没人讲，即使再看八节课，该不明白的学生照样一脑糨糊……

  下课铃总也不响，憋气不敢说笑的学生，觉得这节课比一天都长。好容易熬到下课，男生把弄不懂的课本撂到一边，一煞声喊叫着打闹耍笑起来，以发泄憋了一节课的窝囊气。几个女生，学习太认真，从不让问题在脑子里夹生，这不，一下课便围住赵代表询问。

  一个问：“‘生殖系统’是啥意思？”

  赵代表想了想，说：“‘生殖’就是土话说的生孩子，‘系统’嘛，就是……就是长在肚里管生小孩用的一套东西。”

  另一个指着图问：“书上说胎儿待在这里，那他从哪进的子宫？”

  赵队长看着课本上图的标识，他想说是从“阴道”进的子宫，又嫌“阴道”太低级，便换个高雅的词说：“是从女性生殖器进去的。”

  又一个学生即刻接话：“啥是女性生殖器？”

  赵队长作难了，这不逼着说低级话吗？无奈，他只好指着女性生殖图最下端的阴道说：“女性生殖器就是这里。”

  又问：“那阴道是啥？”

  赵队长没法再往下说了，搪塞道：“阴道就是女性生殖器，女性生殖器就是阴道，懂了吧？”

  女生摇摇头，说：“你根本就没解释，咋懂？”

  赵队长反问：“那你说该咋解释？”

  女生反驳道：“知道了还会问你！”

  赵队长两手一摊说：“这个嘛，真不好说……”

  女生说：“咋不好说，讲明白女性生殖器是啥不就妥了，求你了！”

  没一点办法的赵队长看几个女生挺诚恳，想了想说：“这样吧，你们去问夏老师吧，她懂得多，能说清楚。”夏老师是女的，说起来会方便些。可女生任咋说都不依，硬要赵队长当场讲清楚。否则，不让他走。被逼无奈，黔驴技穷，赵队长心一横，豁上了。他深吸一口气，头一低，脸一红，声音低沉但却嘎巴干脆：“女性生殖器就是×！”

  终于从双方骂娘经常用的那个字眼里搞明白答案的女生，一个个脸羞成了红布，用手捂着作鸟兽散，觉得丢人现眼。

  晚上，赵队长即被宣布撤销贫宣队长职务，清除出学校，错误明摆着：对女学生说流氓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