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白天被人走得很辛苦,夜晚也需要休息。走夜路,就是打扰了路的梦境,需要一点胆量,也需要一点智慧。
胆量与生俱来,隔壁邻居阿呆,比我还小一岁,十来岁就敢一个人半夜去乱坟岗,让我好生佩服。我不知他半夜去那里干吗?难道仅仅是证明自己胆大。他说是去抓鸟,有一种很好看的小鸟,只在半夜出现在乱坟岗,可抓了几次也没抓到。我无法判断他是否在吹牛,可即使是吹牛,也令我佩服。让我自己吹牛说半夜去那里,我都不敢,我不会吹牛,又胆小,想想都吓人。
邻居阿婆说,走夜路时,用手把头发往后抹三下,就不会看见脏东西。我知道所谓脏东西是鬼或者狐狸精,鬼我没见过,狐狸精也没有见过。鬼的确可怕,听说青面獠牙的,狐狸精倒是温柔可爱,有很多美女。阿婆急了,说狐狸精专门祸害人,跟鬼一样可怕,千万不要掉以轻心。尽管半信半疑,再走夜路时,我总是用手把头发往后抹三下,别说,还真的有效果,再走的时候,底气十足,心不虚腿不抖,每次都能安全到家。其实我抹头发时,心中也是犹疑的,担心被熟人看到,说我胆小,笑话我。
好在我那时走夜路次数并不多,上学的时候走过两回,都是犯错被老师罚写作业到挺晚。第一次老师在陪我,等我作业写完又把我送到家门口,那次我仍然偷偷抹了三下头发,只不过间隔较长,我不想被老师看到。第二次我已经上初中,自己骑车上学,等我作业写完回去时,老师早已先走了。那次我很害怕,走到半路自行车又坏了,只好下来推着走。车子发出单调的“哐啷哐啷”声,听得我毛骨悚然,那晚我至少抹了几十次头发,才坚持到家。后来在学校,我再也不敢调皮,害怕再被罚又要走夜路。
毕业后我同村里几个年轻人去县城的工地打工,就包括那个胆子大的阿呆。我们每天天不亮就出发,天黑了再回家,可以说天天都在走夜路,但却从不害怕,再也没有抹过头发。每天几个人一起走,车铃摇得山响,尽管每天很累,但有时还会唱歌,真是革命乐观主义精神。过了几个月,到冬天了天冷,才想起可以住到工地上,总算结束了最长时间的走夜路生涯。
后来一直生活在城市里,城市里到处是路灯,晚上走路就不能算是名副其实的夜路。没有了神秘感,没有了那一丝的恐惧,路边树上的鸟叫或者穿行而过的野猫,都无法引起我过多注意。再说,生活也是紧一阵松一阵,困难很多,经常在逆境中慢慢前行,比较起来,小小夜路实在不算事。遇到生活压力大的时候,焦头烂额,只有咬牙坚持顽强拼搏,处处努力找机会,有时几乎走到绝境。对比起来,走夜路可以抹三下头发,已算是潇洒至极了。
有白天的光明大道可走,没人愿意去走夜路。夜路其实很平常,也是生活的一个方面,之所以听上去有点不寻常,只是那个时间点人应该在睡觉,而不是辛苦走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