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员陈道明在《无用方得从容》一文里说:“我最大的梦想是写杂文。在现当代作家里我最喜欢鲁迅的杂文。在阴雨天,我愿意一个人写东西。但写杂文一直没有尝试过,觉得很难,要有一个环境和心境,先要把心洗干净,无杂念,看着窗外的飘雪,身上披着棉袄,身后一盏纸糊灯罩的灯,一支烟燃着,但不吸,手里一支沉甸甸的笔,写一句,思三思,踱五步,方可出杂文。”
可惜的是,他一直没有动笔,使中国文坛上少了一个演员杂文家,这不能不是杂文界的遗憾。但杂文可以有很多表现形式,用笔墨来激浊扬清、讨伐丑恶固然叫杂文,用实际行动来针砭时弊、讽喻世相,同样也是杂文,或叫“行为杂文”,陈道明即是其中高手。
他洁身自好,以自身行动讽刺演艺界乱象。时下的演艺界,吸毒、赌博、出轨、嫖娼等丑事层出不穷,陈道明却能不吸烟、不喝酒、不去夜店、不闹绯闻,出淤泥而不染。他修身养性,让那些不学无术的演员混混脸红。为陶冶性情,他坚持弹钢琴、练书法,为广学识,他读名著,览群书,通读过《鲁迅全集》,这估计在演艺圈里是独一份,须知,有的影星连鲁迅是谁都不知道。他甘于寂寞,淡泊明志,宁可赋闲也不出演格调不高的影视,让那些利欲熏心的市侩明星自惭形秽。这样看来,陈道明倘若真的动笔写杂文,还没有他以身作则的“行为杂文”影响大,他以自己的德艺双馨告诉同行,要永葆艺术青春,须远离污秽,严以修身;他以自己的高风亮节提醒刚入行的演员,干这一行,就要像我这样,台上认真演戏,台下清白做人。
写行为杂文,在中国有悠久历史传统。春秋时,冯谖弹着长剑唱歌,闹着要走,以此批评孟尝君不尊重人才,空有好才之名。三国时,诸葛亮给对手司马懿寄女人衣裤,讽刺他不敢出战,做缩头乌龟,不是大丈夫。上世纪30年代,杨杏佛被特务暗杀,准备出席追悼会的鲁迅,收到特务装子弹的恐吓信,他的回应是,出门后丢掉钥匙,表示了对特务的蔑视和视死如归的决心。抗战时期,冯玉祥去见蒋介石,大白天打个灯笼。蒋介石很奇怪,冯玉祥回答说:“当今世道黑暗,不点灯笼什么也看不见啊!”这些都是妙不可言的行为杂文,不著一字,尽得风流;一招半式,胜过数篇锦绣文章。
杂文的基本功能就是鞭挞假恶丑,赞扬真善美,其主要特点是战斗性、艺术性、论辩性、形象性的有机结合,那么,一切合乎这些特征的文字都是杂文,一切合乎这些特征的行为都可称“行为杂文”。时下而论,用笔写杂文与看杂文的人还是少数,用行动写“行为杂文”与欣赏“行为杂文”的则大有人在。
纪委的同志,疾恶如仇,爱憎分明,既拍“苍蝇”,又打“老虎”,不让一个腐败分子漏网;缉毒的警察,火眼金睛,勇敢无畏,冒着生命危险,与毒贩斗智斗勇,捍卫着民族的安全与幸福;环保的同志,铁面无私,一丝不苟,克服种种阻力,有污必查,违规必究,为的是祖国的青山绿水,白云蓝天;打拐的民警,不辞劳苦,不怕麻烦,走遍千山万水,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就是要把人贩子捉拿归案,让那些子女被拐家庭早日团圆……他们或许笔下涩滞,工作繁忙,平时无暇杂文的写读,但他们的出色工作、优异行动,就是一篇篇高质量的“行为杂文”。这样的“行为杂文”多了,各种败类就会无处藏身,如同过街老鼠人人喊打,社会就会正气沛然,真善美大行其道。因而,我们呼唤多出上乘文字杂文,更呼唤各种优秀“行为杂文”问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