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林尧
最近读了焦作白凤岭先生的《诗词选摘》,他的作品堪称是唐宋风韵的传承之作。
先说他的绝句诗。他的绝句明显的两大特色:一是诗有余味,二是咏物乃有感而发。
有余味即是“句了而意不了”。他很会在“兴”的层次上展开丰富的想象,使所咏事物极富趣味,又会在“比”的手法上给予所咏事物最恰当的比喻。如他的七绝《春雪》“二月春来未见花,纷纷瑞雪借风斜。天庭错把及时雨,换作白银酬万家。”前二句写景,所写是早春与晚雪之景。后二句为“兴”,即由前二句的景引出了某种感觉、感情。可以看到,他对这种感觉、感情的描述是极富趣味的。再如《春趣》“暗将夜雨遣东风,催绽繁花乱几丛?万紫千红随处抹,只当春意是顽童。”前二句写景,是春雨春风催使百花盛开之景。后二句为“兴”,把万紫千红、春意盎然的景象想象成是用画笔胡乱涂抹出来的,而这执画笔的不是大自然,而是一个不懂事的小顽童,况且第二句中那个“乱”字与第三句的“万紫千红”,又最易使读者想到宋人宋祁的“红杏枝头春意闹”里那个“闹”字与朱熹的“万紫千红总是春”这个名句。你看,他把春趣这样处理,读后岂能不余味无穷呢?类似这种写法的绝句,他的诗稿中还有很多。
有感而发是指他的咏物诗。他的每一首咏物诗,都暗把自己的感情隐于所吟咏的事物或物象之中。明、清人的诗话在总结唐、宋人的咏物诗时有好多家都在重复一个说法,那就是:无论描景或叙事,若只见景、只见事,而不见情,那就称不上是完美之作,只有情与景合、情与事融才可称为佳作。他的绝句诗中这样的咏物佳作很多。如《题鲁山大佛》《绿叶》《清明》《秋思》《题江心屿残塔》等。作者有意借咏物来抒发自己的思想感情,并把这种思想感情有机地融入诗的物象之中。
以上所谈他绝句中的这些技法,都是唐、宋诗人的常用之法,而他却用得如此得心应手。绝句,本来是一种极短小的形体,容材量是极有限的,可由于他的技法娴熟,使得这种形体的容材量似乎增加了许多,令读者觉得他的绝句很厚重,不单薄。
他的律体诗也有很明显的两大特色:一是中间两联写得特别好,二是尾联“合”得特别精彩。
律体诗写好中间两联,不仅唐、宋诗人,还有明、清诗人乃至当今诗人都很重视。白先生的律体诗便是这一说法的杰出传承。
那么中间两联好的标准是什么呢?那就是:除词语、格律要工整对仗外,还需要形象与神韵境界全出。前者有规可循,后者无法可依,全在于作者的天分与学养。从白先生律诗的中间两联来看,他不仅对有规可循那个“规”恪守得精巧,还能在无法可依之处尽力把自己的才智淋漓尽致地发挥出来。杜甫曾要求语不惊人死不休,这个“语”不仅指句佳,犹指境佳。读白先生律诗的中间两联,可从他所造就的佳句与他所造就的佳境之中推知他在这方面所下的功夫超出一般。下面信手抄录几则他律诗的中间两联。五言如《游九寨沟》中的“心随池水净,神入霁云悠。海绘斑斓彩,林生跌宕流。”《雨后上茱萸峰》中的“青霭起幽壑,红霞染绝崖。江山随意境,天地入情怀。”等。七言如《初悟恩岭兄别后有寄》中的“电波传接无多事,絮语叨来总为诗。一去经年数日月,三杯淡酒赴东西。”《山居》中的“淡泊为因邻竹住,逍遥自是踏歌行。云深不碍我来去,心静无关月缺盈。”《春到龙源湖》中的“湖面笑声舟载起,林间私语露沾侵。纸鸢一上层云路,蝴蝶初探百卉心。”等。
白先生的律诗的尾联也都很出色。如他写的一首《松》“植根崇岭峻山中,得沐东西南北风。凌仞足堪夸劲屹,昂头每愈显青葱。眼前谁与比高下,身后人凭说过功。扫落尘埃天地广,此生襟抱是长空。”此诗咏松,前三联把松的环境、形象、影响等渲染得都很到位,尾联“合”的气势如果推不上去,那前三联也就前功尽弃了。作者深明此处之要害,于此处“合”得精彩百倍。“扫落尘埃天地广”讴歌了松的浩然气度,“此生襟抱是长空”,写出了松的超脱襟怀。这首诗好就好在这个尾联上。中间两联尽管对仗工稳,意境也不落俗,但若无此尾联之“境界”,仍撼动不了读者。此尾联一出,则境界就全然升华了,其所造成的艺术效应令人叫绝。像这样的尾联,他律诗中随处可见。
白先生的词作比他的诗作更见功底。短调如《玉楼春·夏夜》“暮归小院农家乐,盛夏晚餐随处坐。移床屋外觅清凉,鏊饼无拘三两个。指寻织女牛郎座,数遍繁空星闪烁。小儿尚幼重天真,边问边听边入卧。”词中真把这户农家老少晚饭乘凉时的景象给写活了。我因常回山村居住,对农家习俗十分熟悉,读这首小词,真像是描述我那个小山村的农家风情。再如短调《家山好·太行秋吟》《鹧鸪天·冬练黄河滩》《凤栖梧·喜迁新居》。这些词有一个共同特色,那就是真实地记录了生活并且神趣又是那么动人。须知,写实更是唐、宋词乃至明、清词人们最优良的传统。他词作中的短调较多,但都各见风情,各具特色,没一首敷衍、草率之作。长调如《沁园春·中国梦》《水调歌头·谒焦陵》读起来使人心潮澎湃,精神昂扬。这两首也有着一个共同特色,那就是所表达的都是“正能量”,是直接“为人民服务,为社会主义服务”的上乘之作。凡是搞创作的人都晓得,这类题材特别不好写,而这两首却是这类题材中的精品。除这两首外,他的长调另如《沁园春·沁园怀古》《沁园春·文化项城》《水调歌头·题玉水苑》《水调歌头·焦作水系建设一瞥》《贺新郎·夏日》等也都刻画细密多有动人之处。
由上面所举来看,可知白先生无论短词,还是长词,都一样精丽、隽永,风致清新,气味醇浓,尤其是他那种豪放而不失婉约、晓畅而又沉稳的语言风格使他的词首首都显得练达而厚重,由此可以说他的词作是地地道道的唐风宋韵与现今时代风格有机结合的产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