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的宿舍,冷冷清清。风在外面敲着玻璃,开始还柔声细语,见我没有放它进来的意思,就开始暴跳如雷了。它也怕冷,从西伯利亚那边往赤道奔逃,一路无人收留。
坐着看书,或者写东西,手脚冰凉。总是缩紧自己,如果少龙看见,又会用方言说我“孤雏”。他在河北,前两天我们通过电话,他说下车间很累,这是以前从来不会想到的。这也是好的,最起码不会像我这样多愁善感。
有些时候心里莫名其妙地就难受起来,总感觉少了些什么,想来想去不明白,只能默默承受。世界好安静,空空的。心里有个缺口,所有喜悦都从那里漏出去了,而难过却对我不离不弃。屋子里的空是饱满的,像透明的水,身在其中,四面八方都是推挤的压力。内心深处,一阵阵的锐利疼痛滚过,像轰雷震响。受不了寒冷我会躲在床上,会清晰地听见有液体漫上来,床像是在水上漂浮,人像是躺在了大海的孤舟之上。而关灯等于拔去船底的塞子,自沉,喝水的过程很痛苦,沉到水底就好了,我会梦见远方的你们。
今晚回来时风很大,我想到,这是在焦作的第五个冬天了,前四次都有你们和我一起走过,而这次只剩下我一个人。又一次想起毕业的夏季,它的到来那般突然,让人觉得不真实。8月份小崔回来看我,他说毕业之后在家看个电影,想找人说说话都找不到,这时候才知道什么是毕业。我们都大了,不像小时候,亲人出门也要追在后面哭。20多岁的青年感情都深沉起来,不会说,不懂显露,就像棉被里的线,都在里面,却让棉被密密实实,替友人默默遮寒。太深沉,连自己也没有意识到。所以毕业时我和金子去送小崔,气氛并不悲伤,我甚至和小崔玩闹说笑,和曾经的无数次结伴而行一样。我问小崔,这是真的吗?我一直不信,直到6月23号,我整理从学校带回的物品,拿起一件东西想起一件往事,时光的分量太重,我没有一点力气撑起自己。原来,毕业时我们在兄弟的心里撒了一把月季的种子,这是友情,是亲情,离别之后它才会发芽,给我们美好回忆,也给我们疼。
到此我明白了,心里的那些空茫就是你们留下的。
我突然想起西渡的诗歌:“当风起时/我看见许多正在消失的事物/我内心的深痛无法解释/友人的身影在风中越走越远/我独自把背叛了我的爱人怀念/一个人把另一个人怀念/这孤独说穿许多人生的秘密。”我是一个人把一群人怀念。怀念根本没有用,我所渴望的是大家能够一起闯天下。可是想归想,我们像是交错过的两条马路,过了十字路口,只能在江湖里遥望。对,是相望于江湖,而不是相忘。
在朋友日志里看到这样的话:“我会很想念以前的朋友,但是不会去主动联系,只会在心里祝愿他们过得好。也许很多人都是这样,真的单纯的美好祝愿,不愿让人知道,就像真的伤心是从来都不会说出口一样。只想着在下次遇见的时候还能亲昵拥抱。”很感动,许多兄弟都是如此,默默凝望,唯愿各自安好。我不会忘记,在我找不到工作的时候,那么多朋友打来电话,高中的兄弟、大学的兄弟,从天之涯、地之角伸过手来,用电话的波流将我扶起。很多感动的话我都记着,这是应对孤独与严寒的利器,这是蜜,是暖,也是光。
我坚信以后会是美好的。就像告别时向冲说的那样,只要好好奋斗,什么都会有的。等到一切都好了,我们还会聚在一起,像曾经那样无忧无虑。到那时我们就会发现,离开是为了更好地重逢。
而现在,这个寒冷的冬夜,我要从时光里召唤你们。我们围炉夜话,等到天亮,怀着满心的温暖启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