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腊八就是年,不过十五不算完。说起年来,从农历腊月初八直到正月初五,年的活动基本上是在各家各户进行。小孩,小孩,你别馋,过了腊八就是年。腊八粥喝过几天,哩哩啦啦二十三。二十三,糖瓜粘,二十四,扫房子,二十五,做豆腐,二十六,去割肉,二十七,宰年鸡,二十八,把面发,二十九,蒸馒头,三十晚上熬一宿,大年初一扭一扭,后三天把亲戚走。一般情况下,只有到了农历正月初五,家事过完,才会有集体的年庆娱乐活动。从这一天开始,各村的社火队在准备了好多日子后出场了。鼓乐、旱船、玩狮子、耍武术……而最令我神往的就是那一直擂响在心中的战鼓了。
鼓的种类很多,但在民间,特别是在中原地区的重大活动中最具有代表性的就是战鼓了。战鼓又叫大鼓、跨鼓,一般鼓身高有尺余,鼓面阔有两尺;木质的鼓身四围外鼓,上下是用铜铆钉张起的牛皮鼓面。鼓并不重,鼓身镶有两个铜环穿系巾带,鼓手将巾带套在脖颈后就可以自由行走敲击。
童年刚刚记事的岁数,我回故乡过年,第一次被社火队的大鼓震撼。我的大伯父是鼓队的头名鼓手,只见他:杏黄色的头帕,杏黄色的衣裤,腰间红色的扎带,腹前红色的战鼓,一身古代战士装扮。鼓槌舞动,鼓声雷鸣,好不威风,好不雄壮。记得当时直想上前去摸摸那战鼓,心里向往长大后也能当一名鼓手。
远古时期,我们的祖先发现中空的东西有增大音量的共鸣作用。便用空心的树干蒙上兽皮和蟒皮,做成木鼓敲击,发出如雷的声响,能吓走侵害自己的猛兽。于是,鼓便被尊奉为通天的神器,在古代,鼓不仅用于祭祀、乐舞,它还用于更多的领域,被赋予更多的含义,如:用于战场上震慑打击敌人的“擂鼓进兵”“一鼓作气”;用于报时、警示的“晨钟暮鼓”“钟鼓之音”。而在今天,鼓作为乐器更是成了庆典活动中的主角。2008年的奥运会上,我们的民族鼓乐表演曾大放光彩,中国鼓乐文化产业已经在向世界蔓延。
尽管没有像大伯一样成为擂动战鼓的鼓手,但我对战鼓的钟情却丝毫没有减退。直到今天,无论走到哪里,身在何方,只要一听到战鼓擂动的声音,我的魂魄便飞了过去。前年春节又回故乡,过了农历正月初五社火开始,没想到,那社火队伍竟和半个多世纪前的差不多一样:鼓乐队伍还是红战鼓、红扎带,杏黄头帕、杏黄衣裤,一幅古代兵士打扮;后面还是旱船、武术队、高跷队。和以前不同的是,这一次,跟随着鼓乐队走了一个上午,我才知道,鼓手们其实是一边擂鼓,一边舞蹈的。他们的鼓槌除了敲击鼓面,还时而敲击鼓边,时而划响四周的铆钉;时而重槌击打,时而轻槌细敲。鼓手们不时奔前跳跃,不时向后撤退;间或往左跨步,间或朝右腾挪,一招一式都伴有“嚇——嗨”的冲霄呐喊。更令人感到神秘的是,在一定的节奏之间,鼓手们或是手握鼓槌指向前方,或是将手握鼓槌的两只手臂一先一后向上挥扬。真个是声形幻化,姿态万千。我不止一次地猜想:这鼓声这舞蹈,一定是古代战斗场面的再现,那重槌鼓音一定是在激励奋进拼杀的战士,那轻槌细敲则是在警示战士要小心敌人刺过来的刀枪;那手握鼓槌前指的动作,一定是在鼓舞将士们勇往直前,不要后退,那飞扬的手臂分明就是在拨开从敌阵上飞来的箭镞了。
“林间鼓冬冬,迨此春社时。”“行宿黄茅山店路,夕阳村社迎神鼓。”古时候,除了过年,还有春社秋社活动,因为离不开鼓,所以在无数诗文中都把春社和秋社称为“社鼓”,想那千年的咚咚鼓声,定是我们的祖先在驱灾辟邪,祈求丰收福祉,那红通通的社鼓早就是祖先梦中的图腾了。如今,春社秋社的鼓声很少能听到了,人们把祈福和梦想浓缩在了春节的鼓声之中。这不,猴年春节的社火鼓乐正在敲响,我又能沉醉在那悠远而神妙的鼓声之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