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迷上几米的文字和插图是从2002年开始的,朋友探病给我带来了他的《森林唱游》和《听几米唱歌》,一下子就迷上了。那么寂寞而又美好的画面,那样宁静而又悠远的文字,一遍遍地看着,似乎心中也氤染了春天的香气。之后找到了他的很多绘本来读,养心一样地读。让浮躁中的自己慢慢静下来,体会倾听生命深处的喃喃细语。
几米说他的创作是从一场几乎夺去他生命和意志的绝症开始的,日复一日的化疗险些毁掉了几米。他渐渐地活了过来,是因为在绘画和写作中找到了自己,找到了生命存活的意义。
我读几米的绘本也是在一场大病之后,那年我刚刚考上了硕士研究生,正是人生意气风发的时候,我给自己列出了宏伟的人生计划,洋洋洒洒,真有直挂云帆济沧海的豪情万丈。然而疾病突如其来将我击倒。从来很少生病的我住进了医院,一住就是一个多月。
日复一日的低烧、咳嗽,浑身疼痛。白天盼夜晚,夜晚盼天明,在几平方米的空间里转悠。枯寂的精神生活,对生命将要逝去的恐惧。各种颜色的药液流进我的身体,我的所有梦想、追求、希望、快乐都被囚禁在一个白色的人字形凹形病床上,干硬的木板硌得我浑身骨头生疼。我生活的全部只剩下微弱的希望:不咳嗽,可以睡一个完整的觉,这一天就觉得很幸福。
当我终于离开医院时,我才感觉到灵魂重新回来了。哪怕身体依旧虚弱,甚至上下楼梯还需要扶着墙壁走,但是总算回到了正常的世界里。仿佛有那么一段时间,我的灵魂被寄放在某个地方,它极有洁癖,身体养在医院时,它是不去的。
我是在这样的时候遇见几米的绘本,幽蓝的色调,带点淡淡的忧伤和哀愁,却又晨雾一样轻轻飘过。囚在鱼缸里仍然微笑的鱼,高高放置在树梢仍然悠闲游着的鱼,在寂寞的风中轻轻吟唱的鱼。仿佛将人生的困境和对待人生的态度都在一幅画中推至面前,让你不得不认真面对,不得不沉吟再三。
是如此复杂的单纯,纸页上满是纯粹的美与善,你可以读出生命、哲学、爱、忧伤、绝望和希冀,仿佛禅语。这是一个敏慧的生命对世界的锋锐思考,是在反复咀嚼过生活的爱与痛之后获得的启迪,看似云淡风轻的文字中蕴含着极为深邃的人生感悟。他以自己沉静得近乎通灵的眼睛看着这个世界,看着世界上来去拼杀的人们,如同楚门的世界之外的那双眼睛。但他又是楚门,又是囚困在鱼缸中寻求出路的那条微笑的鱼。
心生领悟却又无从说起,就那样一遍遍地读着,体会作者的快乐和忧伤,体会自己深藏生命深处的声音。我忽然找到了另一个自己,一个即使在绝境中心中仍会有吟唱的自己,一个在万丈绝壁下仍豪情万丈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