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又梦到她了?
是这几天我把一些旧照片翻拍成数码照片过程中,又看到了她的形象?当时我把她的照片仔细端详一番,有点感慨:转眼20多年了,现在即使我们在街头相遇,也不敢相识了。
这就引发了此梦,梦里,她还是照片上的样子。她的一双眼睛,让我感到有情有神、悦目动人。她梳着马尾辫,穿着名牌休闲运动鞋,挎着外国皮包,身着休闲装,在朴素简洁的着装中,透露出一种娴静、端庄的气质。当她独处时,眼神似乎有一种淡淡的愁雾,显得又静又深。当她同你说话时,一团青春的火苗,瞬间腾空燃起,给你感染性的活力。梦中,她的正面眼神很难捕捉,我同她讲的多是和我们无关的闲话。想同她多讲几句话,尤其想问问她现在的情况,但是清晨的闹铃响了,梦境消失了。
梦里,她对我并不热情,不即不离,让你感到拒绝又不失礼节。她恪守着自己感情的界限,让它停留在普通朋友交往的范围内。在我需要帮助时,还能像熟人那样过来伸手帮我一把。看得出来,这是碍于情面。在她心灵深处,想的是现实生活的长远得失,而不被眼前的感情所牵引。这是一个出身于大城市的普通家庭,从小深谙生活苦乐之道,不愿再过底层社会的生活,有理性地选择自己的生活和前途的姑娘。她的母亲过早离世,她是姐姐,下边有一个妹妹,早早要在家里干活当家。生活的磨炼,使她显得成熟而有分寸。其实,这些是很久以后,我经过思考给她的定性形象。真正与她交往时,我感受更多的是她的笑脸和快乐。即使她回绝我的要求,也是平静大方地笑着说出的,我没感到刺激和难堪。经过高等名校教育后的学养和置身文化外事部门的职业素养,加上个人良好的貌相、性格,她在人际交往中有着独特的魅力。这正是她对我的引力所在。
梦里的我,厚着脸皮,似乎有点纠缠人的样子。这当然不是真实的我。醒来后,我对自己梦中的言行有点懊恼,认为丧失了自尊。梦中,我们仍处于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的社会环境里。我还住在不足10平方米的阁子间,收入甚至低于工厂补贴多的普通青工。她和家人住在一起。当时这个大都市的一般人家,是看不上我们这类来自外地穷乡僻壤,到清水衙门工作的穷学生的。在他们眼里,我们就像现在的大城市里的“漂族”一样,虽然有一张文凭,有一点技能,但是将来如何还是看不见摸不着的。这些人家的才貌兼优的女孩,不愿同我们这类人成家。道理很简单,两情相悦,只是生活的一部分,成家后各自的社会环境,没有得到大的明显改善。那些一地鸡毛似的生活琐事,仍然要缠绕着我们。她受当时时尚的影响,心气甚高,看不上国内的生活和社会环境,认为继续待下去是甘于堕落,一心想到国外去发展。而我只对学外语感兴趣,对出国不热衷。当我意识到这些诸多障碍后,就不再试图跨越或破除它。我当时认为爱是平等的,任何一方不能以哀求的方式去获得对方的怜悯,换来自己低头生活在别人歧视的目光下。也不能盲目跟风,让自己跟着没有定向的时尚转圈,失去人生的自我航向。在婚恋中,欺骗对方是卑鄙,过分委屈自己是窝囊。没有合适的对象,不勉强,不必自寻烦恼。这种想法至今一点也没变。不仅如此,我还要把它明白无误地告诉自己的孩子,让他知道:现实、理想的婚姻,机缘只是源头,最终决定婚姻成败的关键,是双方诸多条件的综合平衡与和谐。在男婚女嫁问题上,不要抱幻想,不要贪婪,不要做不能自拔单相思的感情奴隶。
她于上世纪90年代初,终于辞去公职出国了。最初她的原单位与我们同院,她回国来看旧日的同事,顺便找我见见面。以后她的原单位搬离我们院,我们再没有任何联系了。确切地讲,我们之间,只是青年男女在正常的交往中,产生了一些感情的涟漪。这是一阵儿春风吹过湖面形成的水纹,持续时间不长。其间,我们在一起跳过舞,转过公园,到野外登过山,打过雪仗。也相互通过信,讲述各自人生、知识的关注点。几张照片就是那时留下的。在这段情感的小乐章中,我对她讲过倾慕的话,她也忘情地对我表达过心声。她说话有表情,语言却不夸张,声音、节奏我也喜欢。风息波平,在我们交往中断前,也就是她出国前的一两年间,她经常给我打电话聊一些往事,还把她看过的文字材料寄给我或送来。杰克·伦敦的小说《马丁·伊登》,就是她推荐给我看的。这本书给我强烈的震撼。当她谈这本书的感受时,我发觉原来她的理解很肤浅,不仅没有抓住作品的思想内核,而且我们在思想判断的价值观深处,有不少对立的地方。我的思想较为保守固执,从小就认为人总要在有限的生命里干一点有价值的实在的事,不能让物质生活的欲望牵着自己的鼻子走。而她呢,做派举止以及外在的形象显得不同凡俗,但是她的思想和价值观念,同其他姑娘没有大的差异。出国后,她到一家公司做了一名会计。假期,常常到欧洲旅行。这是她告诉我的,之后音信皆无。
其实我梦见她,也不只这一次。在这之前,大约我儿子上小学四年级时,他把班里春游的照片让我看,并问我:“我们班的女孩哪个长得好看?”当时,我就想让他看看我们班女孩的照片以及“她”的照片,顺便把我的思想在看似普通的谈话中讲给他听。但是,儿子似乎没有兴趣,我就没往下说。后来儿子偶尔看到她的照片,问她是谁?我告诉了他是过去的一个朋友。他不再问别的了。我想说的话还是没有说出来。接着,我就梦到了她。那次梦里的情景是:我与儿子在街上走,突然,我发现她从马路的另一侧,与我们迎面走来。她没有看到我,完全是一种独处时的真实状态。我连忙拉一下儿子,让他看看对面的“姑娘”怎么样?儿子随意看了,说不怎么样!我说:“你再仔细看一下。”儿子的回答依旧。“那可是爸爸曾经喜欢过的女孩”,我说。他听了,显示出满脸不解的样子。我只能说:“你的审美观还不成熟。现在我看她仍然很好看。”儿子说:“那你怎么没同她结婚?”我开玩笑地说;“我如果同她结婚,在我身边站着的就是另一个你了。再说,她出国了。即使她不出国,她也不愿意。因为我的能力、地位,还达不到她的愿望。”儿子说:“她不如妈妈。”我说:“很可能是这样的。当时,你妈妈还没来到我身边,我能接触到让我倾心的女孩就是她了。不是她不喜欢我,而是我没有能力提供她所需要的生活条件、社会地位。你要知道,男人要撑得起自己,主要靠自己的本领高强。”他是否理解?好像点了点头。我默默地看着她款款远去的背影,心里茫茫然,没有想叫住她的念头。过去的生活折射在梦里,竟然以这种方式出现。
除了这两次梦,我还梦到过她。只是有时是梦叠梦,印象杂乱难理,有时是早起后没有来得及回想,很快忘了。这两次梦不仅前因后果衔接明显,而且梦里的画面清晰,有情节,所以记得住。
这次梦后,我想为什么在这么多年之后还会梦到她?我一度曾钟情过她,由于时短浅止,总体上对她的了解还是浮在表面上,留下的印迹都是美好欢快的一面。如果我们产生感情的时间,向后稍移一段,待我自身的境遇有较大改善时,再同她谈情说爱,也许我们会走到一起。真要是那样,我现在可能就不会再梦见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