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陵山

  绿涛中，小村是一锭铁锚

  借助时光把自己沉埋、或拴牢

  难以想象，它与那么遥远的人相关

  是匈奴人遗失的号角

  可它实在过于瘦小

  甚至，扛不起“村庄”这个名词

  扁角羊远游回来

  芦花鸡用脚耕田

  老南瓜花落了再开

  一只瘦狗对着朝山客胡乱膜拜

  它们的主人呢

  那个跛足老汉去哪儿了

  采菊？或是砍柴？

  小妹妹，老榆树下，你拍的房屋和庭院

  大半是歪的

  坍塌，或离开

  一些事物和名称渐远渐淡

  很多，你已猜不出来

  莫如看我，端坐于碾盘，聆听

  或干脆闭关

  听潮，兀自汹涌

  如花，只开不败

  醒酒台

  寺院的钟声敲响

  群山呃呃

  行客们低念阿弥陀佛

  只有醒酒台上的钢索似风铃摇落

  上得悬岩打坐

  心，就得装下一把锁

  不问有我？无我？

  山花开时，岩石上一缕青烟，醉了似的

  朝西倾斜

  摆脱了塔，摆脱了风中的马蹄铁

  去寻觅另一个并不存在的世界

  那么固执，那么激烈……

  多少年了

  醒酒台上，醉的都是游方客

  那个刘伶呵，一直

  醒着

  这一天

  这一天，阳光绰约，群山头顶青云婀娜

  这一天，黄花朵朵，荒野激情似火

  这一天，竹影婆娑，我驻足

  成为其中一棵

  这一天，听见美人唱歌

  远行的脚印往回折

  这一天，天门瀑布的喧哗低了一些

  于是，临渊把盏的人曰：“我比刘伶如何”

  嘶吼西风的人曰：“我比嵇康如何”

  于是，几块独立的石头组建了帝国

  君主是你，不是我

  这一天，我邂逅了几个先哲

  他们坐而讲学，起而打铁

  扣弦扣得黄花谢

  吹竹吹出漫天雪

  他们的面容陡峭凛冽

  像一首我熟悉

  而又叫不出名字的民歌

  这一天，是秋季最好的一天

  王烈泉光明磊落

  丹石岩精神矍铄

  我们穿过了一个潦草的时代，就像

  穿过一段叵测的洞穴

  猛抬头——天空如此辽阔

  这一天，等于好多天！所以这一天

  不容错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