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汉刘向有一句很著名的话,道是“书犹药也,善读之可以医愚”。
中医下药讲究用引子,引子的作用主要是引药归经,增强疗效。常用的中药引子,往往就有酒。
尚保先生深谙此道,这《杯盏中的智慧》五十九个篇什无疑就是五十九个药方,而这每服药的引子,都是酒。
与《方城中的智慧》不同,尚保先生《方城中的智慧》一书是在借麻将说人生,而《杯盏中的智慧》则更多的时候是把酒当药引子用了。
酒在人类历史上是一种特有的文化现象,人类这个物种的起源、发展、繁盛,乃至于将来的衰亡,恐怕都是离不开酒的。正因为如此,如果拿酒说事儿,很难讲到透彻。因为酒能成事,也能坏事。成事与坏事之间,几乎没有什么界限。酒逢知己千杯少,酒不醉人人自醉,醉翁之意不在酒,醉酒之翁不在意。正因为如此,饮酒用酒的度也就是个橡皮条子,不同的人,不同的场合,不同的际遇,同样的开端却可以产生出判若云泥的效果。在这样的情形之下对酒谈玄,不是个中道理早为古人说尽,流于拾人牙慧;便是只能泛泛于中道庸常,流于蜻蜓点水;再不就是只按自己的好尚发些议论,流于偏执与武断。
尚保先生的巧妙,就在于他几乎绕开了任你怎么讲都讲不清楚的酒的功过,只是把酒当成了药引子,把人们对酒的话题,引到了人们与酒相关的生活细节上了。如此只消把话题引出来,便可以娓娓道来,讲出自己的所见所闻、所思所想、所感所识了。无疑,尚保先生学思兼善,中西贯通,博闻强识,融古会今,随手俯拾,皆成妙趣。有些篇什,匠心独运,见地颇深。如《阴阳之道》从首尾座次悟出“循环”“得失”“成长”“时间”“调节”“容忍”六种人生定律;《君子不器》从厨子用刀悟出了天道与人心的合一,以此生发出持经达变、抱一应万的感慨;《破除我执》借朋友有备而来却栽了跟头的实例讲出了“险处无险”的人生至道,与杜荀鹤的“泾溪石险人兢慎,终岁不闻倾覆人。却是平流无石处,时时闻说有沉沦”的诗有异曲同工之妙;《酒局乌龟》则揭示了能担当者能发展、占小便宜吃大亏的生活哲思……许多篇什,让人读后若有所悟,更多的时候,读者自然会感受到作者何其用心——本是人生小细节,却有生命大智慧,处处留心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
说药引子是从刘向的论断而来,其实尚保先生的表达在诗三百时期已被广泛应用,《诗经》中先民们写诗,用得最多的手法是赋、比、兴,其中的“兴”,就是尚保先生运用的手法。朱熹对赋、比、兴有过精确的定义,其中讲到“兴”时他说,“先言他物以引起所咏之辞也”。《诗经》首篇《关雎》就是先唱“关关雎鸠,在河之洲”再唱出“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的。尚保先生的《拈花微笑》《方圆之间》《花开有期》《空杯效应》等都属于这一类,其实先生自己郁结于心的很多话要说,总得找个由头吧!由一个话题切进去,上下千年纵横万里,那就任意驰骋了。不过,尚保先生思维缜密,结构精严。无论话题扯到多远,最终还要拉回来,卒章显志。这是作者为文的精密处,也是作者为人的精密处,非如此,我们何以能够看到如此信、达且雅的文字呢?
当然,西方认知心理学建构主义的观点十分明确,联想式思维都是建构在既有知识基础之上的,正因为如此,看到同样的事物,不同的人想到的必然千差万别,盲人摸象就是最好的例证。若想能达到尚保先生这样随手拈来即成文章的境界,还需要下太多读万卷书行万里路的功夫,做敏于事而慎于言的修炼。否则,天上就要掉下馅饼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