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时光变得多么久远,不会忘记手抄的文章变成铅字公布于众的那一刻。无论在文学的道路上走得多远,最早的出发地是我心头永远的铭记。
没有人的提示,却把文学的梦做得辉煌而灿烂。正值读书学习的年龄,却中断了上学的路途,回到了祖祖辈辈生活的地方,跟着人们出工劳动。读书的欲望却是那样强烈而不可遏制。父亲经常我对说:“展卷有益”,因而在艰苦的劳作中,渐渐地把父亲书柜里的那些历经动乱而残存的和隐藏在小村庄各个角落里的书看了个遍。高尔基把书本比作面包,我却把那稀有的书本比喻为母亲的乳汁。那样甘甜,那般芬芳,那样令我神往。为了借到一本《三国演义》,我得罪了本家的叔叔。当人家不愿借时,竟硬去人家家里,把他的书箱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有找到。借到了一本《唐诗三百首》,如获至宝,用几天几夜全抄了下来。当用自己的敲门砖——父亲的小提琴敲开了城市的大门时,读书便有了更高的档次更多的机会。从弟弟教书的学校和矿上图书馆等各个地方借来古今中外的皇皇巨著,在紧张的工作之余,去吸吮那宝贵的营养。还借到了创作理论方面的书,把大师们的创作经验视若神明。让它驱散心中的重重迷雾,在摸索中写下最初的文字。
虽然每日拉琴,音乐已成为我的工作和生活,高考时却没有报考音乐院校,而是依着冥冥中的暗示,报了文科。当经过一番拼搏,踏进校门,过上另一种不同的生活时,展现在我面前的幸福,不单是不愁饭票和有了可以安放床铺的屋宇,更多的是可以专心读书。这一切是多么来之不易啊!过去我需要为了生活奔波,没有时间也没有书读,而现在,读书学习成了我的生活。因而珍惜着一分一秒的时光,来进行自己的文学苦旅。我曾做了件至今仍感后悔的事情。当夜自习上有人在说话而影响到了自己的学习屡禁不止时,竟跑到讲台上,可着黑板大小,奋笔写下了“我们需要安静”六个字。因为读书读得太贪,同学们在观察到我的读书相时,说:“你看,杨晶看书跟吃书一样。”毕业分到学校教书以后,因为借书借得太勤,一次当我又把几本书拿到那个吃得浑身滚圆的女图书管理员面前时,她竟会说出“好书都让你借走了”那样不可理喻的话来。
每天早上起来,我先是长跑,然后是背书。当女儿来到人间时,为了不辜负早上美好的时光,保持原来的生活秩序,一只胳膊抱着哭啼的女儿,一只手还举着书在读背。读书写作到了夜里12点,来到校门口设在路边的小烩面馆,挤在平光厂下夜班的人群中,掏出二两粮票,二毛四分钱买下自己的加班饭。二两烩面下肚,突然又有了新的力量,于是回到自己的斗室,继续写作。
已记不清投、退了多少次稿。第一次的投中,是《焦作日报》。至今我还保存着那篇320个字的散文诗《秋菊》。“秋,你定是日夜兼程而来的,不然,怎会饮浅了小河里的水呢……”我在那篇散文诗里写道。省文学院副院长墨白老师在他的文章里曾描述过,被誉为我国笔记体小说之王的其兄孙方友在第一次看到自己的铅字作品时,那种如癫似狂的状态。他举着自己的作品,在颖河岸上奔跑呼号。墨白老师在后面追他,想看上一眼,可他的哥哥已进入了遗世独立羽化登仙的境界,只顾沉浸在无比巨大的幸福之中,而忘记了一切。还有美国作家杰克·伦敦在他的自传体小说里写到自己第一次收到可以赖以生存的稿费时那种如痴如醉的激动心情,都与我那一刻多么相像。一遍遍地看,如同在欣赏自己的儿女,再也看不够看不烦。那是经过多少年奋斗才换来的果实。时间是1983年11月26日,刊发在《焦作日报》的三版上,凝结着时为编辑的刘金忠老师的心血。那时我已近而立之年,那是我的又一个小女儿,比现实中的女儿小一岁。那是我文学创作迈出的第一步,可谓奔向远方的出发地。
《焦作日报》也是我的练兵场。有了第一次的激励,兴趣愈加浓厚。之后,我的小文不断见诸该报报端。有诗歌、散文、散文诗,还有小小说。最长的两三千字,最短的仅几十个字。现在回想起来,那些非常幼稚的豆腐块习作,对以后长篇巨制的写作具有多么重要的意义。谋篇布局,主题的提炼,语言的驾驭,意境的营造,风格的逐渐形成等写作方面的技巧,都在那有限的方寸之内得到锻炼和提高。所以,我也借此机会向那些初学写作者诉句衷肠,千万不要小看这些小东西,任何大的东西都是来自小。我还想起了李佩甫老师的一句名言:“过程是不可超越的。”
我的几部小书见世以后,在社会上引起了一定反响。2005年和2007年,由省作协、省文学院、河南文艺出版社和我市市委宣传部、市文联等单位联合在郑州和我市召开了较大规模的研讨会。两次会议,焦作日报社领导都派出记者参会采访。会议之后,在《山阳城》几乎用了整版篇幅对会议盛况、专家发言等内容予以了充分的宣传报道。
没有出发,何来远方。屈指34年过去了。在这短暂而漫长的时光中,虽然工作几经变化,生活几多坎坷,对文学的热爱依然那么强烈。虽然已有了更广阔的天地,也有了一些小小的收获,但我永远不会忘记《焦作日报》——故乡那份如今已变得十分强大的报纸。它是我的文学出发地,也是我最初的练兵场。它给我提供了最早的舞台,给了我成长壮大需要的第一个有力的臂膀。我还不会忘记那些给了我巨大鼓舞和扶持的报社领导和辛勤的编辑老师们,没有他们,也许就不会有我的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