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过得真快,好像清明节刚过,端午节又扑面而来。我对传统节日的记忆往往是与“吃”分不开的,过年开油锅,元宵包汤圆,中秋吃月饼……都给我烙上了最初的岁月印记和符号,总有一股香甜的滋味萦绕心头。端午节吃粽子,在我幼小的心灵中,过端午与吃粽子是同义词,也就是说,只有过端午,才能吃粽子;没有吃粽子,不算过端午。在当年那个普遍艰难的年月里,每到端午节,母亲或多或少地都让我吃上粽子。随着生活的富足、物资的丰富和年岁的更替,我对许多节日不再那么敏感,更不用说期盼、惦记和留恋了,甚至已在节日之中而不觉,需人提醒方知。
那天,妻子要我上街买点儿糯米包粽子,才想起端午节快到了。包粽子的主要原料是糯米,糯米是由糯稻去壳而成,我的故乡在稻区,农作物以种植水稻为主,每年都会收获一些糯稻。就地取材,按说不存在什么难为,但是当年粮食产量低、上缴公粮多,日常生活本来稀多干少,再挤出一部分来作为额外用项,自然有些紧巴。那时,在我们的眼里,粽子也是一种奢侈品。现在回想起来,母亲肯定为此作难了。好在我家包的粽子很简单,纯糯米打造,不加任何别的食材,用箬叶包裹,用线绳捆扎,煮熟即可,不像现在人们在其中添加各种各样的食材。巡游超市店铺,找不到纯糯米粽子,种类倒是繁多,内含的花色则根据各地特产和风俗而定,著名的有桂圆粽、肉粽、水晶粽、莲蓉粽、蜜饯粽、板栗粽、辣粽、酸菜粽、火腿粽、咸蛋粽等,真可谓五花八门、数不胜数。我还是最爱吃家乡那纯粹的粽子,不作任何添加,原汁原味,本真香甜,充满自然风味。小时候看母亲包粽子,也是一种享受,知道这离吃不远了。母亲端来已经泡了一天一夜的好糯米,拿来煮过洗净的箬叶,将箬叶从宽处折卷成三角斗状,往里装满糯米,撩水冲实,然后封口捆扎。包完后,上锅小火慢慢煮熟,捞进已装有井水的瓦盆里,除了端午节当天食用外,还能放上几天。在冰凉的井水里,粽子变得更加瓷实,剥掉箬叶,放入白色的碗、盆或盘子中,呈现出白玉般诱人的色泽,有边有角,三角形,最好是撒上白糖,不破坏色调,慢慢品尝,不亚于美味珍馐。在我看来,我母亲包粽子是比较讲究的,如同和面高手做到盆光、手光、面光一样,她也能达到盆净、手净、叶净,即包好的粽子外面不渗漏一粒米,盆底不剩下一粒米,盆外不抛撒一粒米,就连捆扎的绳线也是用箬叶撕成,在视觉上给人以统一的色调感受,浸泡在清澈的井水中,如鲜贝静卧。
如今,我再也吃不到母亲包的粽子了。今年端午,我买回糯米,没有箬叶,以蒲叶代替,准备像母亲那样包一锅纯糯米粽子,以作怀念。无意中,瞥见镜里的自己两鬓斑白,不禁想起唐人殷尧藩的《七律·端午》:“少年佳节倍多情,老去谁知感慨生;不效艾符趋习俗,但祈蒲酒话升平。鬓丝日日添白头,榴锦年年照眼明;千载贤愚同瞬息,几人湮没几垂名。”从此,我要拾起童心,珍惜而热情地过好每一个节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