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对书的热爱,源于一堆旧书。
上小学五年级时,一次清理家中杂物,发现柜里有一些旧书,上面满是灰尘,纸都发黄了,是一些历史演义的小说,如《三侠五义》《隋唐演义》之类的。尽管我读不懂,但还是磕磕巴巴、囫囵吞枣地看下来了。那个暑假,我整天在家里看书。
上了初中,课外书接触的不是很多,语文课本上的文章感觉很精彩。印象最深的就是鲁迅先生的杂文。初读吃力,再读畅快,三读已觉出文字背后透出的杀气。一次写作文,我模仿着鲁迅的文章写了一篇抨击当时不正之风的作文。老师用红笔在下面重重地画上一道道波线,我心里顿时像喝了蜜一样甜。
后来考上一所师范学校。第一次进学校图书馆,觉得有些头晕:一排排的书架上放着一排排的书,从这头一直排到了那头,厚的薄的,大的小的。简直就是书的海洋。
当时学校有个规定,一个借书证只能借一本书。为了能多借书,我就用别人的证去借书。最多一次,我借了6个同学的借书证。当时是元旦放假,我没有回家,就躺在被窝里看了两天的书。记得那个元旦下着大雪,外面雪落无声,万籁俱寂。在温暖的被窝里,伴着自己的心跳去读,直到被某个情节逗得发出笑声,才暂时从书的世界里跳出来。走出门去,外面是白茫茫的雪地。北面的群山也覆盖一层白雪,和远处灰白的天空相接。空气是冷的,刚读过书的心是热的。那一刻,忽然感觉到,在这宏大的天地间,自己犹如一块山石、一株小树,渺小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可是,因为这一颗被书温热的心,又可以努力感受这境界的幽邃静谧。
那时正是文学开始升温的时期。伤痕文学、改革文学、寻根文学……对我来说,则是通吃。中国古典名著不看不行,外国名著也是必须看的,尽管有的名字看得不习惯,有些大段的景物描写和心理描写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还是要囫囵吞枣地读。读书越多,越觉得书是香甜的,读书的生命是充实、饱满、酣畅、快乐的。无数次下晚自习后,抱着几本书回宿舍,我都会抬头看看夜空。有时天气不错,看着宝蓝色的夜空,星月交辉,我会在心里低语:感谢这美好的夜晚,感谢这些书给我的快乐。
那时候,学校的文学社活动如火如荼,我参加了一个叫热原风的文学社。那是本县几个文学爱好者组织的一个团体。有时,为了参加一个聚会,我们会骑自行车跑上三四十里。聚会上,可以谈诗,谈散文,谈人生,谈理想,也可以唱歌,讲笑话。等聚会结束了,我们再骑车返回。回去的路上,几个同学一路上说说笑笑,浑然忘了寒冷、饥饿……
当时,我写作的热情很高,灵感也像夏夜田野的萤火虫一样多。有时晚上躺下了,忽然来了灵感,就会起身再写一气。毕业后,忙于工作,基本上停笔了。不过书读得倒是不少。一次生病,有个同事来看我。我求他去学校图书馆借一些书给我送来,他果真给我借了十几本书,其中有蒲松龄的《聊斋志异》,共七本。一看见这么多书,顿时觉得自己的病痛也似乎好了几分。不知不觉中书读完了,病也好了。
后来工作调动,离家远,住在单位宿舍,很是冷清,就又拿起了笔,记录一些心情和感悟。试着往外面投稿,还真发了几篇。发表的鼓励力量是巨大的,由此,我也开始了读书写作两相得的道路。也没有什么规划,遇到什么书就去读,有了什么念头就去写,这一读一写,就是20多年。我写自然,《有空,到乡村走走》,行走的路上,多了几分镇定和从容;我写校园,《花香满园》《教室里的蟋蟀声》,忙碌的校园中,充满了真情的馨香和奋进的节奏;我写朋友,《心灵保护卡》,有了朋友的相伴,艰辛的旅途,不觉得吃力;我写自己的生活,《小小庭院》《心静的时候》,宁静的生活,也可因为思考而生出彩虹的色彩……我用笔给自己的人生定位,描摹生活各种形态,试图在内心构建一座文学的小屋。不求富丽堂皇,只求细致真诚;不求觥筹交错,只求清茶氤氲;不求稳固凝重,只求温暖舒适。我是蚕,用笔尖吐出的丝线层层包裹自己;我是蛹,坚硬的外壳里有一颗柔软的心;我是蝶,努力突破自己设置的障碍,在艰难中展开翅膀,在花丛中放飞心灵。我的舞台不宏大不绚烂不庄严,但我的内心可以够精致够深刻够真挚。
饶宗颐说:“一个人在世上,如何正确安顿自己,这是十分紧要的。所谓安顿,就是要知道如何在宇宙人生中寻找自我。”走在街头,我总在寻找着自我:我爱观察、想象、思考,我更敏感,自尊,我愿意领受更丰富更深刻的人生滋味,并且把它们用文字的形式表现出来——这就是我文学之路两侧无限精彩的风景。
法国思想家帕斯卡尔有一句名言:“人是一枝有思想的芦苇。”不敢说文学有多么高大上,也不觉得自己看点书有多么了不起。只是觉得看书写文章,更方便自己打发时间,更能保持一颗安静的心,让岁月更悠长,更有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