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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上一篇  下一篇4 2017 年12月23日 星期 放大 缩小 默认        

老砖窑,旧时光
□何青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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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踏梅图(国画) 刘建国 作
 
   

  山岗环绕,河流抚琴,村庄安然而卧。村东隔了条舒展的土路、安安稳稳地坐落在河流臂弯处的,是一座老砖窑,它承载着村民农忙之外的另一场忙碌,也承载着村人对好日子的巴望。

  老砖窑为本村所建,也仅供本村几十户人家使用。每年哪几家需要烧砖,哪家先烧,哪家后烧,自有一套说法,倒也秩序井然。当然也有例外的时候,明明该张家烧砖了,王家仗着人多势众非要抢先。张家觉得理不顺,咽不下这口气,据理力争,两家竟动起手来。有人挂了彩,有人滚落到河里成了落汤鸡。张、王两家也为此结了怨,不过隔上一年半载,话说开了,倒又和和气气的了。毕竟生活在同一个小村子里,低头不见抬头见的。

  烧一窑砖,对一户人家来说,是件大事。趁着收了秋,麦子也种下了,天气偏于干燥,雨水明显少了,挖土、和泥、摔砖坯,一场沉重又充满希望的劳作铺展开了。摔砖坯是持久的力气活,挖土算是粗活,和泥就有讲究了,用铁杠打,用铁锨和,直到粗泥变得细腻。木质的砖模早已备好,一团团细腻的湿泥,加上一把把将砖模倒扣在平地上的力气,几块砖坯便成型了。扣在地上的砖坯晾到半干,要扶起来,一块靠一块地摆好,用木打板一批批地打齐整。接着是晾晒砖坯,把砖一层层地摆起来,摆成疏松又匀称的花形,既不占地方又便于通风,天气好的话,几天工夫就干透了。干透的砖坯要密实地码好、垛好,顶上还要起个脊,像瓦房的屋脊似的,为的是万一遭遇雨天的话,便于搭盖塑料膜,让雨水顺坡流到地上去。这个砖窑一次可烧一万来块砖,用三格或四格的砖模摔出一窑砖,劳力少的家庭,真是要脱层皮了。臂膀酸痛,腰仿佛要断了,浑身没一处轻快,汗水无声地和到泥浆里。不过在对新房子的憧憬、对新生活的向往面前,这点劳累又算得了什么呢!他们有的是力气,有力气就有希望推倒发霉的穷日子,整出个崭新的好光景来。

  终于轮到自家烧窑了,开始张罗着装窑。装窑靠自家人手远远不够,到乡亲们家门口站站,开口请人帮个忙,乡亲们爽快应下,算是约好了。心里一暖,牢牢记住人家的情意,待乡亲们需要搭把手时,也出把实实在在的力气。

  装窑、封窑之后,终于开始烧窑了。烧窑是熬人的活儿,一烧就是三天三夜。夜里眼皮沉得要命,趁空到窑洞口站站,偏偏又是个没月亮的夜晚,更不好过的是肚子饿得咕咕直叫。索性拿了手电筒,土路那边谁家的蚕豆已经可以烧着吃了。第二天,种蚕豆的乡亲发现了自家地里凌乱的痕迹,扭头瞅瞅路对面的砖窑,心知肚明,也不太计较,嘟囔两句,扛着铁锨去看另一块庄稼的长势了。熬夜烧窑的辛苦他也清楚着呢。

  窑终于烧好了,为了把红砖变成青砖,该浇水了。浇水要从窑顶慢慢地浇,水不能太多也不能太少,让水慢慢渗到窑里去。这一浇又是三天三夜。那几日总能看见男劳力从窑前的河里挑了满满一担清水,踩着不规则的土台阶,吃力地往砖窑顶攀爬,上上下下,不知跑了多少趟。他习惯了衣服汗津津地糊在身上,习惯了汗水的咸涩,生活一直就是如此,他早已习以为常,并不觉得日子太过辛苦。

  出窑时照例请了乡亲们,看着漂亮的青砖,想想计划里的新房子,满是倦容和尘灰的脸上漾起了喜悦,连脚步都轻快了几分。十来个男劳力分开站成一溜儿,从窑里一直排到窑外的空地上。一摞又一摞青砖在他们的手掌间跳跃,把掌上的茧子砸得像石子般坚硬。青砖被整整齐齐地码在平地上,越摞越高,像一座城堡。第二天,就有玩打仗游戏的村娃子挥着树枝窜到上面去了。

  大人忙碌的时候,孩子们也没闲着。除了拎个小筐到砖窑前捡煤核,他们还发现了老砖窑那儿满满的乐趣儿。不知哪个爱冒险的孩子第一个从高高的砖窑顶上磕磕绊绊地滑了下来,大叫着,很过瘾的样子。这下好了,其他孩子一一效仿开来,硬是用屁股打磨出一条光溜溜的滑道。男娃娃、女娃娃个个玩得热火朝天,满身的泥土。被大人吆喝着骂几句是常有的事,运气不好的话,屁股还会挨上几巴掌。看见孩子像刚打了个滚儿的土驴,大人倒不怎么担心孩子磕着碰着,这些娃娃一个个皮实着呢,但实在是心疼那刚换上的衣裳。砖窑场里还有一个乐趣:和回声对话。村里的孩子都知道,在老砖窑那儿,朝南呼喊可以清晰地听到长长的回应,这让孩子们感到新奇。他们常常随大人早起,有一个长长的清晨可供打发。大人忙砖窑上的活儿,他们就爬到一摞摞青砖上亮起嗓子来。他们喊:“你是谁?”“你在哪儿?”“你几岁了?”“你别学我!”他觉得在远方有个小孩儿,专爱学别人说话,奇怪又有趣儿。他们就那样和那个孩子对话,一会儿吵得急赤白脸,一会儿又言归于好,交起了朋友。整整一个清晨,他们和自己的回声玩得忘记了孤单。

  除了烧砖的人家和贪玩的孩子们,老砖窑还给一些特殊的群体提供了庇护。年关的时候,老砖窑闲了下来。大人、小孩都在慌年,老砖窑那儿,很少有人去了。一位老人带了被褥和简单的生活用品走向老砖窑。家中的女儿嫁了人,不想婚姻坎坷,失去了家庭,又回娘家来了。可依风俗,出嫁的女儿在娘家过年会给娘家带来晦气,最终他们想到了老砖窑。大年三十,鞭炮声声,老砖窑庇护着村庄的女儿,像慈爱的母亲拥着自己的孩子;乞丐是村庄隔三岔五的造访者,他们走进村庄,走进不同的院子,讨来一捧粮食或者一块馒头,一个蒸红薯或者别的什么,偶尔也会被拒绝。他们在不同的村庄间游走,孤独、沉默、又有几分古怪。他们很少停留,如果刚好赶上天黑,他们会带着不愿讲出来的身世,在闲置的老砖窑里打发一个夜晚;还有一些神志不清的流浪者:一个喜欢戴花、穿着怪异的高个子男人,听说他的女人带着孩子跟人跑了,他受到打击成了那个样子;一个喜欢高谈阔论、永远一身黄色单衣的老人,他从不打人,喜欢在人群里演讲,据说他很有文化,本是个儒雅的人,重大的变故把他变成了一个疯子;还有一个头发蓬乱、衣衫褴褛的女人。他们忘记了自己是谁,却忘不掉人生中刻入骨髓的悲痛或愤怒。让人欣慰的是,北风如刀的夜晚,大雨倾盆的夏日,他们还知道躲到老砖窑里疼惜一下自己。

  在时光的催促中,村庄里的那些孩子们一茬茬地长大了,他们一个个离开了家乡,像儿时被自己鼓着腮帮子吹散的蒲公英一样,飘到了不同的地方,读书或者工作。渐渐派不上用场的老砖窑冷落了下来。废弃的老砖窑像一位风烛残年、佝偻着衰老的身躯面朝黄土的老人。风雨一层一层地剥蚀着它的身体,青砖圈砌的拱形窑碹眼都快陷到泥土里去了。春节的时候,那些飞离的孩子们一个个回来了,不管多么繁华的地方,都无法取代他们心里的家乡。他们约了儿时的玩伴,叙旧,到乡亲们家里坐坐,到田野里走走、山岗上转转,每当走到老砖窑那里,他们就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似乎在努力寻找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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