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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上一篇  下一篇4 2018 年1月20日 星期 放大 缩小 默认        

萝卜记
□陈思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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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仿佛只有到了冬日,才能体会出时光的匆匆。每到这时,总会听到周围的人说:哎呀!这一年又快过完了!

  每每听到这些,从心底里感慨的同时,我总会回忆起姥姥语重心长的话:时光对每个人来说都是公平的,境遇不同,只不过是有人在时光里奋力拼搏,有人在岁月里醉生梦死。这是从小到大,我所能记住的、大字不识一个的姥姥说过的最有文艺范儿的一席话。

  此去经年,年届不惑的我,也对人生有了认知:时光的公平,不仅体现在人的个体差异上,还体现在四季分明上。就比如冬日的萝卜,只有冬天长的味道才正、才有营养、才人人吃得起。特别是在中原地带,只有那过霜的萝卜吃起来才杀去了辛辣气,才爽口、脆甜。

  冬吃萝卜夏吃姜,不用先生开药方。小时候,随父母在乡下长大的年月里,我是不爱吃萝卜的。没味,入口寡淡不说,吃多了还老放屁。但没办法,那时候的冬天,除了萝卜、白菜和干红薯叶,基本没啥吃的,不爱吃也得多少吃点,不然,饿你没商量。那时,我们家在姥姥、姥爷的关照下,已经很殷实了,窝冬时节,基本上顿顿能吃上萝卜粉条炖白菜,或是凉拌萝卜丝,偶尔会来盘辣椒丝拌白菜心,再滴上两滴小磨香油,别提多香了。后来,我被姥姥接到济南长大的那几年里,我开始亲近萝卜、认识萝卜、喜欢萝卜……

  漫漫冬日里,愣头愣脑的萝卜开始在姥姥手里发生魔变。

  有时,它是一道清清亮亮的凉拌萝卜丝。普普通通的愣头青萝卜一个,经她手中的刀一切,就变成了排排站的士兵,刀抄手搓间,士兵们就进了菜盆,一两勺盐、一两滴香油、一点醋加进去,经筷子一拌,一盘可口的凉拌萝卜丝就成了。早晨起来,玉米糊配上烙馍卷凉拌萝卜丝,我一口气能吃上好几个。那时,姥姥经常念叨“十月萝卜赛人参”,小孩儿多吃萝卜好,做人也要似实心萝卜,要实诚、不偷奸耍滑,不做空心萝卜。

  有时,它是筋道又温软的细细的干辣萝卜丝。把新鲜的萝卜洗净、切成丝,在太阳下晒至五六成干,让原本光鲜水灵的萝卜条变得蔫头耷脑,再加盐和干辣椒粉在坛子里揉呀揉,直把盐的咸和辣椒的辛辣与火爆浸入骨髓,一道筋道、爽口的干辣萝卜丝就成了。小时候的很多个冬日里,物资匮乏,没有零食吃,有时,半个冷馒头加上几根萝卜丝,也是人间美味了。在跟随姥姥生活的年月里,我知道了母亲与姥姥之间有一个心结,这心结,与萝卜有关,这也是迄今为止姥姥一直不能原谅母亲的一件事。那一年,姥姥从济南归来,从姨姥家带回了一兜豆渣和半袋萝卜,交给母亲让她做点揽菜吃,就又去亲戚家探亲了。待姥姥回来进门时,迎头碰上了同村的李婶,她手里捧着满满一碗刚出锅的揽菜,周到地送走她,姥姥一张脸拉好长。她一直不住地念叨:“这么多年,我是真把你妈惯坏了,一点都不知道仔细,自己的亲妈还没吃上揽菜,就被她那么大方地送出去好多。败家子呀!”大概是母亲在能干的姥姥跟前基本上没有尝过挨饿的滋味,她不能理解那一碗被送出去的揽菜代表着什么,多年来她一直对“败家子”三个字不能释怀。但我明白,那一年,我坐在旁边,她边包着萝卜馅饺子,边给我讲“守山粮”的故事。姥姥说,那时候,是真穷,穷得心慌。五个孩子,个个嗷嗷待哺,姥姥想尽一切办法总算是没让他们挨饿。她的绝招就是在好年景里多囤一些萝卜——洗净、剁掉根须,刮去青皮,锅里煮熟,冷却后倒盆里,捣成泥,挖进模子,脱成坯,摞起来,自然风干,然后筑起墙。这墙没事儿时就是墙,有事儿时就是粮,就是靠着这面墙,一家人硬是挺过了最困难的三年自然灾害时期。

  有时,它是爽口嘎嘣脆的粗犷的酸辣萝卜条。把长得歪头歪脑、个头小、模样丑、卖不上好价钱或是上不了餐桌的萝卜洗干净,切成长条状或块状,晾晒到七八成干,放进大木盆里,加入食盐和捣碎的干辣椒皮,一个劲地揉,直到把萝卜条揉得软绵绵的,然后一层层放进坛子里,每一层压紧实,装满后盖上盖子,再倒入打来的老陈醋,趁我和弟弟不注意,再放入一两斤老冰糖块。一周左右,就能上桌了。口感好,辣香辣香、酸酸甜甜的,我们家的餐桌上,多少年来都没缺了这道适口的腌菜。

  有时,它也是各种进补的萝卜炖。比如,姥姥做得最多的是萝卜羊杂汤。当然,即使是羊杂,在过去的年月里,也是有限的,它之所以能频频上我家的餐桌,完全是因为她和母亲都患有气管炎,不宜吃大肉。小时候因为胃浅、怕膻,我是不吃一切与羊有关的饭食,但姥姥做的这道汤除外。锅里加水用大火烧开,沸时加入羊杂,然后不停地用勺子把汤里的浮沫撇出,待汤色发亮时,加入切块的脆萝卜,文火细炖。待到小院内外溢满香气时,姥姥开始加猛火,并拿着汤勺不停地搅,搅几圈加点盐,再搅几圈加点胡椒,然后停火但汤勺不停搅,又撒入香菜和蒜黄,汤就出炉了。羊杂汤要趁热喝,鲜、香、带劲儿——可别小看了姥姥那不停地搅动,多年来,我和母亲不知学着姥姥的样子做了多少次萝卜羊杂汤,可就是做不出姥姥做的那种味道。年岁渐长,我慢慢悟出,差别就在那不停地搅动里,也在那对火候的控制里。前几年,刚生完孩子的我,给远在济南的姥姥打电话报喜,她慌着让母亲接电话,说是我能下床了一定要母亲用清水煮点萝卜水让我喝,排气、顺气,有利于下奶。母亲虽是不耐烦地虚应着,但也照做了,她知道,姥姥说的是事实。当年,她生我时,姥姥也这么为母亲做过同样的事情。这有顺气、排气功能的萝卜水里,串联着母女情、延续着母女情。

  即使是萝卜叶子,也经她的手变化多端。萝卜从土地里被收回家后,第一件事就是“砍头”——砍掉萝卜叶子,这叶子,一部分被姥姥清洗后沥去水分、切碎、拌上泡好的黄豆放到菜缸里,成为一道菜;一部分被姥姥洗净后放到沸水里煮一下捞出、晒干、封存,青黄不接时取出一些,再用沸水泡开,或下面条或做凉拌菜或蒸干菜包子,味道好极了。甚至,连那些做腌菜时被切除、被削掉的萝卜皮,也能被她洗净、晾晒后,变成一盘盘可口的吃食。

  多少年来,姥姥关照着儿女们,也关照着儿女的儿女们,她一年年地老去,从一个刚出泥土的愣头青萝卜般的青涩少女,在时光这瓮没有完全密封的腌菜坛里,在生活的糖醋盐和辣椒的洗礼与浸淫之下,一点点、一年年地被杀去了青涩与辛辣,成为一位暮年老者。我在姥姥的老去里,出落成人,一年年地在时光的磨砺中远离着她,偶尔遇到人生的不顺时,总会想起姥姥。在我心里,已经84岁高龄、不能说话、半边身子已经偏瘫了的姥姥,就像一根老萝卜,岁月的霜雪杀去了那一辈子刻在她眼神里的严厉与不屈,如今,那眼神里,满含着对时光的顺从与坦然接受,在生活的发酵坛里,她正在酝酿着岁月的芳华。

  这几年,每到冬日萝卜大量上市时,我总是会选些新鲜的萝卜来做腌菜,这手艺没人教,都是看着姥姥曾经做过,就记在了心里。

  草根之萝卜,也如朋友、如花草、如爱好,赏心无须多,三两人、三两棵、三两样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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