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4年10月,我到河南焦作担任濒临绝境的中福煤矿(由中国人办的中原煤矿公司与英国人办的福公司联合组成)工程师,继任总经理。经过两年的治理,煤矿生产经营情况迅速好转,产销两旺,年产量达100多万吨,打开了焦作无烟煤在华北及华中一带的市场。
1937年抗日战争爆发,值此中华民族生死存亡关头,我力排众议,决定把中福煤矿的设备拆迁到抗战后方四川,而原中原煤矿公司的一些董事表示反对,他们认为这是“河南的财产,不能拆走”。我向他们讲了三条:“一是不拆不迁,则敌人可用而我不能用;二是完全破坏,则敌我都不能用;三是拆下运到抗战后方,则敌不能用而我可用。”同时,说明拆走的设备产权和在后方采矿所得利润仍归原公司。这样,原来持反对意见的人被说服了。原英国福公司的代表也反对拆迁,我明确指出:“日本是你们英国的友邦,但它是中国的敌人,我们不能允许敌人利用这些设备达到侵略我们的目的,一定要拆。”最后,英方代表终于同意拆迁。
我全力以赴,组织全矿员工拆迁地面及井下机器设备,冒着被敌机轰炸的危险,将设备分批装车抢运汉口。当日军南犯新乡时,我们装运设备的最后一列火车已通过新乡。1938年3月,所有中福拆迁南运的设备先集中存放在汉口丹水池煤矿,约4000吨。这时,四川民生轮船公司总经理兼天府煤矿公司董事长卢作孚来汉口,我和他在翁文灏寓所相遇。我即告以中福煤矿器材及技术管理人员和技工都在汉口。卢作孚闻之大喜,当即应允负责把中福公司机器设备优先运输入川。我们商定后,我即一人赴川,亲自到北碚对岸后峰岩天府煤矿,调查了全矿三大平洞的采煤情况。该矿采掘运排水全靠手工,我感到要改造这个老矿并非易事,但它也有优势:一、有一条17公里长、用9公斤钢轨铺设的可运5吨重煤车的轻便铁路,从矿区直达嘉陵江边的白庙子;二、煤层较厚,可采煤层有两层,一层厚2~3米,一层厚1.5米,储量丰富;三、由嘉陵江下运重庆不到50公里,运输便利。我回到汉口即派原中福公司李河矿长张莘夫为天府煤矿矿长,联合成立天府煤矿公司,卢作孚任董事长,我任总经理,商定注册资金为150万元(法币)。
当时,上海至宜昌用大货轮运输,川江只能用小货轮运输,运量较少,因而大量物资积压在宜昌,我十分着急,亲自去宜昌两次,找卢作孚商量,催运设备。我对他说:“日军一旦占领宜昌,所存物资有全部沦为敌资的危险,必须抢运。”卢作孚忧心忡忡,最后想出了一个区间运输的办法,将设备先分散运进三峡上游各地,避过敌军,然后运至重庆,保证了设备安全运到。
天府煤矿名为改造扩建,实则比新建还要困难,改造工程进行了一年左右,也是中福公司在四川合办的第一个煤矿,后来年产量达到50万吨,相当于重庆附近几百个煤窑的总产量,占重庆全年用煤量的一半左右,对抗战后方工业和上海迁川工厂及民用煤炭的供应贡献很大。四川原有煤矿都是规模较小的土法生产,自中福与老天府煤矿联手后,才开始现代化的机器开采,为四川近代化煤矿的发展起了带头示范作用。
中福公司在四川合办的第二个煤矿,是在岷江流域犍为县的嘉阳煤矿,矿长汤子珍。中福与当地绅士、重庆银行家宁芷村三方合办,并自修一条小铁路,解决了嘉阳煤矿产煤外运难题,因煤层薄,年产量约15万吨。
中福公司在四川合办的第三个矿是威远县黄荆沟的威远煤矿,矿长郭象豫。由盐务局、中福和资委会三方合办,年产12万吨,专供自流井、贡井煮盐、资中糖厂及酒精厂之用。
第四个合办的是隆昌的石燕煤矿,矿长俞物恒,由中福与四川省建设厅合办,后因该矿区资源萎缩,就与重庆北碚澄江镇的全济煤矿合并,仍由俞物恒任矿长。
4个矿合办成功后,中福公司迁运入川的设备、现款和人员技工也分配完毕。当时电力、机修、风钻等各种技工不够用,我又派焦作当地职员许继彬返回焦作,避开日本人,冒险招收技工数十人进川,一边工作,一边培训四川本地工人。4个矿合办成立,我除仍任中福公司总经理外,又兼4个矿的总经理。总公司设在重庆机房街一个新建的大院,合并办公。抗战胜利后,我辞去4个矿总经理的职务,推荐一位四川矿业家黄志煊继任天府和嘉阳煤矿公司总经理。我还辞去了中福公司总经理职务,由汤子珍继任。
(根据孙越崎自述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