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晴朗的周末,突然想起冬至过去有些日子了,今年冬天还没有下雪。对于冬季,特别是北方,雪不仅是一种点缀,似乎应该是一种必须。
还记得去年冬天那场雪,“忽如一夜北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雪来的总那么突然,似乎突然的喜悦才会有跳跃的质感。下雪了!下大雪!在窗外,在朋友圈,大家在惊叹着互相提醒。走出房门,向深邃的天空遥望,飘忽的蝴蝶在飞舞,轻盈的柳絮在飞扬。凉凉的几点,触到脸庞,很快就融化了。先是小雪片,下着下着鹅毛大雪开始紧密坠下。“燕山雪花大如席”,是有点夸张,但论其紧密程度,应该是这个味道。
很快地上积了厚厚一层,大地变成白茫茫一片。麦苗钻进了被窝,冬青树丛披上了围巾,山岳失去了踪影。眺望田野,一条黑色的路,低着头向远方蜿蜒。于是,孩子们开始堆雪人、打雪仗,大人们开始呼朋引伴吃火锅,或者到郊外公园踏雪寻梅。雪成全人们在沉闷冬日的放纵与狂欢。
有雪的夜晚是寂静的,似乎一下子回到了几十万年前鸿蒙未开之时。窗外一点声响都没有,屋内却显得很热闹。原先家里生炉火,就在火上放一个水壶,听水壶在火上滋滋的声音。可以在炉旁放一把黄豆,或是玉米、花生,等焙熟了吃几颗,又脆又香,那种特有的香味会弥漫整个屋子。也可以在火炉上放个小锅,锅里炖些豆腐、白菜。不一定很饿,吃起来就是图个暖和。平日里,顾不上看的书翻几页,想好了没写完的短文写上几笔。宁静,自然有一种魔力,会把时间像抻面一样拉得很长很长。因为安静,思路也特别清晰,下笔也特别流畅,思维沉到幽深的世界。往往在完成一个情节或几段场景后,抬起头,忽然发现忘记自己身在何处、何时,有一种恍然隔世的感觉。这种感觉有一点惊恐,也有几分彷徨和迷茫后生发的新奇。
每次下雪都会想起一些诗文。“水晶盐,为谁甜?”,是坡仙漫不经心的聪明和童心。“不是人间富贵花”,是纳兰公子的潇洒和多情。“独钓寒江雪”,是柳河东的冷峻和傲岸。从某种意义上讲,雪让人狂欢,又让人冷静;让人饱受路途艰难之苦,又体会一个与以往完全不同的世界。如果像我等之类的平凡人能在心里生发出一点和柴米油盐不同的别致,那么应该是拜雪所赐吧。
更有明朝散文家张岱的《湖心亭看雪》,写尽西湖冬季“雪湖”之妙。“湖上影子,唯长堤一痕、湖心亭一点、与余舟一芥、舟中人两三粒而已。”作者此时在亭中吗?是的,又好像不是。他把另一个自己升到了空中,俯瞰在亭中饮酒的自己。长堤是一道淡淡的影子,湖心亭不就是个小点儿吗?小船像一片草叶,船上的人不就像米粒吗?天与地与湖皆白,仿佛天地相接起来。有些美丽中总会夹杂着一些哀愁、迷茫和伤感,唯其如此,方显其美丽的特质。
一个朋友谈到人生的快乐,提到其中的一种。喝二两小酒,披件衣服,在雪原漫步。没有目的,没有方向,无所谓远近。脸红红的,微微发烫,听脚下咯吱咯吱的声音,仿佛世界永远没有尽头,可以这样一直走下去。同时,不知不觉的,仿佛就走到自己内心深处……
盼望今冬的雪,不仅在于它能给人们带来惊喜,更多在于它能给我们带来两个别样的世界:一个是外界,一个是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