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并不需要一场滚烫的叙述

  说出对雷电，对暴风雨的渴望。

  也不需要一些昏暗的词，带走

  花朵、白天、你，和你的影响。

  一切各安其身多好

  一切自知其命多好。

  麦子绣穗

  石头恭顺

  路途明亮且有尽头

  森林虚构天空

  火车和流水都知道带来什么

  就会带走什么。

  这一日

  我将会一步步接近太阳

  忍受火焰和爱

  而所谓黯然神伤，无不是

  在心里放把火，又用手扒出灰烬

  二

  春天里长出的叶子，已经肥大

  不断把一层层的阴影丢下来。

  作为一种送行

  路两边的花椒树结出青涩的籽粒

  麦子也抽了穗

  等着。

  小路的尽头是一片杂树林

  野草拥在树下

  偶尔的一声鸟鸣，响箭一样。

  低头穿过去就看见

  一座新鼓起的坟

  那——肥大、笨拙的样子

  怎么看都让人哑然失笑。

  三

  多么稀松平常的一天。

  只是夏天，又来了那又怎样？

  风在追赶什么我就在追赶什么

  火在烧什么我就在烧什么

  大凡雷雨闪电能证明的东西，我都能刻骨铭心

  也能淡然一笑。

  人世间

  无非是流水的流水，天涯的天涯

  送去迎来，皆有定数。

  没什么了不起的

  只我独立船头时，还不能看明月

  不能见，枝上柳棉。

  四

  这一天本来已经过去夜里却下起雨。

  想必那夜行人还路上

  和春天不一样的是，他不知道要去哪里

  不去落花，不去结果也不再去惊动什么。

  他带着火焰和石头，笔和纸他没有，也不需要目的地

  凭借一首心爱的诗篇

  他就可以错过一座座昏暗的城市和村庄

  他只是——想做个过客罢了

  是的，他在路上他就心安理得

  他在路上他就无所畏惧，心满意足

  ——他让自己永远在路上。

  放逐还是追求？都无所谓了

  在路上

  他又唱起黑暗之歌

  哦这个快乐的瞎子

  他当然不会知道，那郊外湿淋淋的房子里

  有个明亮的人在混浊的雨声中，把窗户

  打开些

  又打开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