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顾茅庐》中诸葛亮慢慢地摇着羽扇踱着方步唱：“我本卧龙岗上一散淡人”，说的是他自己，也是南阳的模样。

  头枕伏牛山，足蹬江汉水，东扶桐柏，西扼秦岭，李白曾写诗吟咏过这里的汉时繁华，“清歌遏流云，艳舞有余闲；遨游盛宛洛，冠盖随风还。”或是州，或是郡，或是府，南阳的历史一直延续两千多年。南阳府衙，理所当然是中国古老的郡县制官衙首府，也是中国社会历史的缩影。

  沿南阳市人民路，穿过喧嚣繁华的商业小吃街，一个上书“豫南首郡”的精美仿古牌坊远远地就把我们引了过来，待我们站立在南阳府衙那一片灰色建筑前，周围从喧闹一下跌到清冷，南阳府衙的威严和历史沧桑扑面而来。

  英国哲学家罗素曾言，建筑从最早时代起有两个目的，一方面纯粹是功利主义，御寒暑、避风雨。另一方面，是政治性的，借沉沉巨石表达出荣耀，给人想象。南阳府衙大约二者兼有。

  明清两代衙署，受北京故宫以及历代衙署建筑承传，主体建筑均坐北朝南，轴线对称，主从有序，南阳府衙亦然。这座七百多年历史的府衙建有中央殿堂，两侧辅助，布局多路，院落数进。中轴线两侧左文右武，左尊右卑，前堂后寝。它是标准型单檐硬山式建筑，是清代全国215个知府衙门中目前保存完整、规制完备的唯一府级官署衙门。

  大堂整体高峻威严。大堂的色彩，依据定制是冷色调，青砖灰瓦，暗红色楹柱。梁枋彩绘，青蓝碧绿。府衙大堂高悬着“公廉”两字匾额，系清代顾嘉蘅题写，他曾五次担任南阳知府，政绩突出。大堂上有副对联，阐释了“公廉”之义：“为政戒贪，贪利贪，贪名亦贪，勿鹜声华忘政事；养廉惟俭，俭己俭，俭人非俭，还从宽大保廉隅。”

  大堂的正中挂着“明镜高悬”的正楷书法匾额，下面是象征着河清海晏太平盛世的画卷。泛黑的木栅栏里面，是知府审理案件的几案和座椅。下面木栅栏上，挂着一块说明牌：“《大清律》一七四：公堂，乃系人民瞻仰之所，如奴仆、皂隶人等入正门，驰当道，坐公座者，杖七十，徒一年半。吏员承差人等，加一等。”正门大堂里面的座位，那都是达官贵人才有资格走，才能安稳落座，平常百姓走过去坐上去是要挨板子吃官司的。肃穆幽静的府衙内，游人稀少，却给我们留下了拍照的绝佳时机。

  大堂后面的一排是通房，展览着各种各样的古代刑具。这些刑具有简单结实的打板，有看着非常笨拙的夹帮，有满身钉尖的钉床，有铁打的脚镣锁链，有木制的脚镣、夹板、木驴、老虎凳。这些漆色斑驳发暗的刑具本无生命，却因人赋予了它们使命而自带着一股冷气。当年，不知道有多少人被这些东西摧残过，更不知道那些人是罪有应得还是罪至罔加，这些事情已经无法考证。历史在进步，法治是人类进步的主要内容，刑讯逼供，正在退出历史舞台。倘若有一天，世界上没有刑讯逼供，一切都讲证据，才是真正的河清海晏。

  二堂的屋檐下挂着“思补堂”的匾额。朱红色的格扇亮窗，黑色框子，大方典雅。厅堂所挂的匾额：“政成蒲鞭”“量比刘宽”；对联“府外四时春和风细雨，案头三尺法烈日严霜”都显得宽宏和慎重。

  三堂正中悬挂着匾额“燕思堂”。这里的布置极是雅致，文房四宝，画轴古玩，一应俱全。床榻精美，所有器具大方古朴，显得庄重。这里显然是知府大人的会客厅，是真正的政治枢纽，因为大多的政务决策就是从这里形成。当然，知府大人的隐私，或清或廉，或勤或惰，是刚正不阿还是贪赃枉法，那些细节一般都发生在这里。

  正午的阳光正烈，我们在南阳府衙中一座精美小院落，发现两座铜像。他们就是被称为“召父杜母”的召信臣和杜诗。在南阳，“召父杜母”的传说户户知晓，召信臣，汉元帝时当了南阳郡郡守，被专家称为“中国农田水利灌溉之父”。南阳的水利建设之辉煌，当时可与都江堰并论。现在南阳还有被叫“陂”“堰”“挡”的，都是召信臣主持的水利工程遗迹，邓州六门堤水利遗址就是其中之一。“功在千秋，泽被后世”。杜诗，升任南阳郡郡守后，为政清廉，处理摊派差役时又十分爱惜民力。召信臣、杜诗展览馆中，有杜诗发明的水排（水力鼓风机）模型，水排用于冶铁，大大提升了生产效率，促进地方经济快速发展。南阳人赞说：“前有召父，后有杜母。”“父母官”一说由此而诞。

  南阳人为纪念“召父杜母”，曾修二郡守祠，俗称“父母祠”，又立牌坊纪念，南阳市还有一条小街叫召杜巷。还有民国时期知府杨鹤汀，他创办了南阳女中，又跟农学家冯紫刚创办了以农业实验为宗旨的李华庄农场。今天的南阳农科所，就是那农场演变而来。

  一对身着大红嫁衣的新人在园内寻景拍照，和我匆匆从擦身而过，我站在府衙门口的中轴线上再次回眸，灰色四进院中，可以想象出当年情形：官轿进进出出，吏皂、衙役肃立，仆役一路疾跑，老百姓悲愤决绝，擂鼓喊冤，知府凛然凿言……

  “有的人活着，他已经死了；有的人死了，他还活着。有的人骑在人民头上：‘呵，我多伟大！’有的人俯下身子给人民当牛马。”一座府衙，“掌一府之政，宣风化，平狱讼，均赋役，以教养百姓”。各界的知府为官一任，他们的故事至今还流传在南阳府衙里，让参观的人们思考着，怀念着。

  南阳的兴衰，他们是决定因素当然，这才是南阳府衙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