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寒衣节,走在老家祭祀先辈的山间小路上,想起父母生前含辛茹苦养我长大的深恩,泪水渐渐模糊了双眼,故事慢慢飘散在山里的秋风中。
母亲生于民国初年一户寻常农家,从小聪慧勤快,颇有教养;又深受封建习俗束缚,自幼缠足,深受其害,和她的姐妹们一道成了封建礼教的牺牲品。同样,封建迷信的枷锁也严重禁锢了母亲的思想,她信奉“天命”,相信算卦。
我两三岁时,村里来了一个骑骆驼的瞎子算卦。母亲报了生辰八字,算命先生便让自带的笼中小鸟衔来一签,神秘地对母亲说我长大后不在父母身边。听他这么一说,父母便萌生了将我送养的念头。我四外公无子嗣,父母商量后决定把我送给他们抚养。那是一个秋风呼啸的日子,母亲一路背背抱抱,步行送我到约10公里外的四外公家。四外公紧紧把我搂在怀中,四外婆赶紧给我装了满满两口袋核桃、糖果。可母亲刚一离开,回头见我抹泪啜泣,便立刻上前抱住我,母子哭成一团。打那以后,父母对我关爱有加,再也不提送养之事。
上世纪80年代初,农村实行家庭联产责任制,家里分了好多农田。奶奶、爷爷去世早,母亲每天除了做饭和操持繁重的家务外,还要和父亲一道下地干活。春天锄小苗谷时,他们把还不会走路的我锁在自家深院中。等天黑收工到家,发现我睡在房檐下的捶衣石上,对面柴火台里烟火袅袅,火上铁笼里蒸熟的窝窝头也变了味,他们后悔不已。于是,再下地时,父母索性带上幼儿用的坐盘儿放在田中央,让我坐在其中,他们分别从地两头往中间锄,不时抬眼看看我。怕我睡着了,母亲口中还不时哼着那年代广为流传的童谣:“月婆婆,明晃晃,开开后门洗衣裳。洗得净,浆得光,好送孩儿上学堂。”
后来我的人生历程,果然让当年那瞎算卦的言中了。我上高小、初中时在校寄宿,每周回一次家。在校期间,他们怕我挨饿,家里一旦做好吃的,母亲总要迈开裹着的小脚,拄着拐棍翻山越岭,艰难地步行10余公里送到学校。从军至祖国大西北,水土不服,母亲在牛皮信封里装一小袋家乡的泥土,寄到千里之外的军营,让我冲水喝。
母亲长年操劳,终于积劳成疾,花甲之年便离我而去。弥留之际,她还交代哥哥和弟弟帮我换房顶。每每想起,我不禁泪流满面。母亲走了,只剩下孤独的父亲。他好像要把对子女的关爱加倍给我,见我外出培训身体消瘦,便不动声色地赶着牛车,把自种的粮食运往公社粮所换成粮票给我;每逢周未,老人家总要手搭额头上在村口迎送,直至我的身影出现在他眼前或消失在山那边。
不经意间,我又一次回到村口,眼前早已人去楼空,一片荒凉。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父母的深恩大爱是天下第一情,这世界永远亏欠的人便是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