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杨晶兄的《谷镇的戏院》,让我的情感深陷其中。我是用半个多月的时间读完了这部大书。我翻来覆去地读,完了又翻来覆去咀嚼、联想,特别是那些妥妥实实的每一句话每一个词、地地道道的独具怀川地方特色的原生态的语言,让我感受到亲切,总能勾起我曾经的生活日常,让我闻到多年前老家的味道。
怀川,古称覃怀地区,明清称怀庆府,辖河内(今沁阳市与博爱县)、济源、修武、武陟、孟县、温县、原武(今新乡市原阳县原武镇)、阳武(今原阳县),人称怀府八县。该地区西北为太行山脉,东南是万里黄河,地理上,北部太行山和南部黄河形成犄角之势。山之南,河之北,一马平川。
怀庆府人普遍有着浓厚的正统观念和依附心理,小富即安,安土恋家,传统保守。方言自成一体,与周边地区差别很大,是一种独特的方言区。
杨晶兄是孟州人,当然也是怀川人,从小随父母生活在孟州农村。后来当过教师、在政府部门担任过公职,无论做什么工作,他对文学的热情始终未有稍减。他多才多艺,是焦作文学界的一位老将,创作出的多部作品深受读者喜爱。《谷镇的戏院》是他的一部新作,是写父亲的,也是写自己经历过的生活。小说中,父亲、母亲、壮叔、水仙姐、王延岭等人物形象突出鲜明,令人记忆深刻,这些都得益于语言的精雕细刻,特别是怀川方言和口语化的精心植入。
读任何一部文学作品,首先都是从读语言开始的。语言是一部文学作品的基础,是前提条件。没有语言,一切皆为乌有。《谷镇的戏院》善于用鲜活的地方语言通过细节刻画,增强其小说的真实性。“那天我放学的时候,远远看到永明圪架在自行车的横梁上,也如一只小蜜蜂,漫天飞翔,去寻找他的父亲。”“我那都是些小戳打,不像你都是大部头。”
以上几个片段,均以语言的准确、简练、朴实无华为最大特色。它的语言表面看上去简单平实,细细领会,方觉韵味无穷。特别是圪架、小戳打等方言的使用,使语言鲜活而传神,真切而有现场感。这样的语言,在小说中随处可见。
其次,小说中大量口语化的运用,也给小说增添了色彩。杨晶兄的小说语言,着力追求口语化,使语言散淡自然,具有浓郁的生活气息。从语言本身,你就能体会到生活的原生态味道。“我说爹,恁大一块地,要耧完非把我累死不中。”“真不该叫你来哩,跟着我受镇大罪。”类似这样的对话或叙述,小说中多处可见。我重点谈一谈对“真不该叫你来哩,跟着我受镇大罪”中“镇”的理解。“镇”是怀川地区特有的语气用词,在日常口语中十分常见。它是一个标志性的地方口语化用字,运用它会起到加重语气的作用,但只有地地道道的懂怀川土话的人才能理解,包括它的语调、发音时的表情和音长,加到一起才能感受到它的韵味及独特的效果。
第三,《谷镇的戏院》的语言擅于变幻,善于运用动词的组合连用,捕捉生活中富有特殊意义的细节,以细节来实现小说世界的真实性,达到美的追求。“王副主任呷了口小酒,叨了颗花生米,可他的思绪再也回不到原来的思路上。”“赵叔叔是唯一一个能用一根火柴吸两袋烟的人。第一袋烟点着之后,他以最快的速度用两大口吸完,然后又快速装上一袋,再用左手捏住火柴烧黑的一头,把火焰引到未烧的把上,把烟锅里的烟点着。”“我是第一次捏地黄,水仙也是,我们学着别人的样子,捏住长长地黄的两头用力往一块儿挤,挤成圆蛋,在上面扎个眼儿,把地黄的根梢插到里面。”“我又朝立看去,见立吸得像模像样,吸一口,然后从鼻孔里吹出来两股白烟。他捻烟、装烟,擦洋火点,吸,吸完了往地上磕烟灰,然后把烟袋缠好往腰上别,整个动作连贯而娴熟,像个老吸家儿。”
以上句段,不仅使得内容表达尤为贴切合理,还能让文章“活”起来,尤其是动词的连用生动传神,可以让读者品读起来如身临其境。
除此之外,小说中还有大量的农村谚语、熟语、歇后语的运用,自编押韵的语句、重复叠字的使用大大增加了语言的丰富性。如“水仙水仙,是个汉奸,投敌卖国,罪恶滔天。水仙水仙,长得好看,嫁个男人,是个坏蛋”。
杨晶兄在小说语言表达上是颇具匠心的,他致力于民间乡土话语的构建,地方语、口语化的句式又成了《谷镇的戏院》的核心材料,这也充分说明杨晶兄有着丰富的乡村的生活经验,是一位具有农村劳作体验的作家,这些独特的乡土语言充实在他的小说中,实在是难能可贵。